几乎在他说话的当口,白素贞继续说出了某个一直以来都觉得有几分道理的话:“妾身就觉得,行医治病比摇头晃脑地背些诗词句子有意义的多。诗词写得再好,文章做得再妙,但也改变不了肚子饿的事实,改变不了生老病死。即便妾身有些时候替人治病,也有治不好的时候,很多人就在妾身面前死掉。大概是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反倒更在意一些实际性的东西。至少是努力过了。”
“努力过,能做成一些事,或者也做不成……但因为努力过,都是有价值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或许也不对,汉文当时说出来大概也是再开玩笑。读书人里当然也有很多很有能力的,但是那些各自不同的能力,大抵都不会是从科考方面体现出来的。妾身自然不是看不起读书人,但是背两首诗,写两句词便觉得心中得意,世上再无难事,简直可笑。妾身这么说或许有些大逆不道了,但生活真的就是这个样子。”
“就比如这位公子,你读书这么多年……对了,妾身记起来了,在之前的文魁大比中还见过你,那么李公子应该是很有才华的人才是,但是你这么多年,又做了多少于国于家有益的事情呢?”
白素贞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望着李毅,接着说到:怕是……相当好了,至少你如今的做法,全是无用之功。平素的生活里大抵都离不开琴棋书画诗酒花,但是更多的道理,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生活中最常见的。你可种过一粒粟,可收过一颗米?”摇了摇头:“不是生产,便如同蛀虫一般。”
白素贞平素多是优雅从容的模样,用以后得话说,大概就是类似知性的感觉。但她不尖锐并不代表她不能尖锐。这个时候从容淡定得感慨一番,待到那句“蛀虫”说出来之后,李毅张了张嘴,发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和一个女人去争辩这些……
啧。
李毅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原本进来大概是想说一些比较犀利的话将对方震慑一番,但这个时候,面对的白素贞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反倒有些失声。但这个时候,语言上的交锋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扯过一张椅子,慢慢坐下来:“文章乃经国只大业,不朽之盛事。你这么说……呵,随你了。天底下读书人这么多,怕是没有人认同。今日的局面很明显,那便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是老实一点吧。”
白素贞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后便也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继续坐在那里。借着房屋内明亮的灯火,看一个随身携带的,算是她用做医学笔记的本子。
气氛就这样沉默下去,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还是李毅下开口:“你对于这个……”他伸手指了指白素贞,大概是在说眼下她被绑架,被软禁的局面:“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么?”
白素贞闻言,继续将手头的一些笔记看完,本子随后翻过一页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害怕毕竟没有用啊。而且,你如果仅仅是为了阻止汉文考试,这真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有些鸟儿是限制不住的,它们的声音也很嘹亮,即便关起来了,也依旧能够让人听到它。”说完之后,继续看着手中的本子。
李毅眯了眯眼睛,随后说道:“但眼下的局面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如果要做点什么,并不会有什么难度。”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
“你如果要对妾身做什么,早就做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白素贞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到。
灯火摇曳,许宣将写满了内容的纸页拿在手中翻了翻,随后吹灭火光,在床上躺下的时候,想着明天要去做的事情。明天,一定会有收获的。
……
“你还是太不了解汉文了,拿我来做威胁,只会激怒他。”
“那又如何?”
李毅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抿了抿嘴:“这次绑了你,其实是杭州刘家的交代……先前对方找过来。据说,你原本就是准备嫁入刘家的,眼下不过是不守妇道,逃婚罢了。”
听闻这句话,白素贞翻动纸页的声音稍稍顿了顿,随后在抬头看他素雅的目光里,皱了皱眉头。
杭州刘家……一贯优雅从容的目光,终于开始带上了一抹惘然和慌张。李毅注意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扯了扯嘴角,终于慢慢笑了出来。仿佛像是胜利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