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许家问明情况,关于人力拉车的构想。娶妻或者其他。一些科考试题流传出来,没有人注意。
去往许家的路上,街道两旁显得有些安静,树木之类的已经抽出了嫩芽,鸟儿鸣啭带着几许欢愉。今日大部分的人都被十里长街的热闹景致所吸引,纷纷聚集去到了庙会的现场。
他的脚步之间带上了几许很少有的急躁,心中也翻起了波澜,一阵一阵的。有些心头的疑问,需要尽快弄清楚才行。
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所猜的那般……呃,虽然也不知道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去做,但是总觉得要和那个女人面对面谈一谈才是对的。真的不行,大不了就娶过来了。对于自己而言,这也不是不能接受。总归还是一个美人,自己也不亏的。至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真的不能放弃。
当然,如果要放弃,也会有些舍不得就是了……属于男子的占有欲,在眼下变得很明显。
但如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这样的想法自心底泛起来之后,居然有些失落。
也挺奇怪的。
不过不论怎样,都不会让她轻易嫁给别人。
走了近路到了许家,大门上两个雀头铜环静默无声。随后他便径直走过去,伸手拉过铜环敲了几下。
门房的脚步声传过来,随后门被打开了。他侧了身子便要朝里面进去,并不是第一次来许家,轻车熟路,就如同往常的所有时候一个样。
但是眼下他脚步才跨出去,对面的地方,许家的门房将他拦下来,随后恭恭敬敬地冲他行了礼。
“许公子,可有拜帖?”
许宣闻言站出身子,随后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既然能叫得出自己的姓,看来也是许家的老人。再仔细地看了看,确定是自己认识的,许家的老面孔了。
“拜帖?”许宣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讶地说道:“需要这种东西么?”
那边门房闻言,稍稍躬了躬身,随后说道:“既然没有,那便公子不能进去了,小姐已经吩咐过了……”
这是要和自己公事公办的态度么?
许宣看了对方一眼,微微咂摸了一下嘴巴,将自己当做一个外人?
心中虽然不至于因此而生气,但是许家的态度,依旧让许宣觉得有几分无语的感觉。
“那么……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大小姐,还有……二小姐,都吩咐过了。”
门房说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对许宣抱歉的笑笑。其实这种事情他也搞不懂,眼前的书生在之前是帮过许家大忙的,算得是许家的恩人。对于许家,他一直来来去去,也不会有阻拦。但是近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家里两个主人都特地吩咐他不许对方近来。
说起来,二小姐同他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原本在一众下人眼中,都已经将对方当做半个姑爷来看待。因此陡然间见到眼下要同对方划清界限的举动,都有些茫然。
但是自己眼下毕竟还是许家的人,主家的事情,反正也搞不懂了,做下人的也只好本本分分,将事情做到位也就是了。
门随后就要被关上了。许宣伸手在门上推了一把,那边门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许公子,小的的也只是依了吩咐办事,并不是诚心同你过不去。”
“我知道。那么烦请你去通报一下,就说我有事。”声音变得有些冷意,那边门房见到他严肃的脸色,想了想,也只好点点头。
……
许家的院落里,树木之类的都已经开始抽搐嫩芽了,万历二年的寥落气氛到得眼下算是一扫而光。许墨在经历了连番的波折之后,也算是迎来了自己的春天。立春在正月初四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但是真正的春天气息在那之前很早就已经降下来了。
这是很多年都不曾遇到的暖和天气,冬日的寒冷几乎不曾体会到。随后变速万物复苏的时节,在这样的春光里,原本应该舒适的。但是这时候因为被一些事情所困扰,许安锦心头烦闷堆在一起,也无心去关注这些属于早春的美丽景象。
此时此刻她坐在窗前,任凭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打在她的身上。隐隐约约的,十里长街的方向传来热闹的喧嚣声。从杭州回来之后,思绪就一直不平静。到得除夕的时候,这种烦闷到得了极点,做出了难以理解的举动。之后确实是平静过一断时间的。但是,这样的平静……也太短了些罢。
春衫换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体态。慵懒或者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春日的暖阳,随后下意识的伸手在之间的小腹间抚摸了一把。平坦的小腹如同往昔一样,曲线也是属于眼下这个年纪的女子所特有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但是或许有些东西已经在酝酿了,只是感受不到而已。心中想着这些,许安锦的心头闪过一丝害怕的情绪。虽然已经嫁过人,在除夕的夜晚做的事情也够荒唐了,但是对于有些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某种结果,确实还没有做好准备。
一点准备也没有的。
只是月信没有如期而来……这个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了。若是晚了一天、两天那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以前这样的情况也有过——但是,眼下已经整整过去九天了。
九天的时间啊……
根本不敢对任何人提起来。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自己个人而言,不会太过抵触。这原本就是女子一生中该遇到的事情。但是问题是,这样的局面里,很多牵扯不清的东西,就让事态变得复杂了。
没有结婚就有了孩子……这算是给祖上抹黑的事情,是不守妇道最典型的体现。虽然或许也能生下来,但是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人前人后,甚至会低人一等。流言蜚语,或许不会害怕,但是对于孩子而言,孩子是没有错的,不应该自出生起就要遭受这种不公评的待遇。
孩子的命运会很坎坷——因为自己这个母亲的缘故——没有人同他嬉耍,没有人同他说话,他甚至还会天真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倒是要怎么说呢?
想到这里,她稍稍皱了皱眉头,知道想的有些远了。但是就眼下而言,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是一件无法对人交代的事情。
但荒唐的事情,总是要忍受结果。这些都是在先前就注定的事情。那个书生,前途必定远大,至于到底会远大到什么程度,她自然不清楚,但是也知道,并不会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他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斗争之类的肯定都不会少,自己能做的,便是不再给他造成阻碍和困扰。
这些日子,虽然不曾见面……但是,却已经喜欢上他了。
总之,一定不能影响到他。算算时间,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嫁出去,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自己先前连死的想过,眼下不过是再嫁一个人,也不算不能接受的事情。
许安锦靠在椅背之上,日光映照在姣好的脸颊,耳廓旁的带着几分青春气息的绒毛清晰可见。心中想着某个无法应对的局面,随后有些像是呻吟一般地叹了口气。
无处不在烦恼、凌乱而纠结的思绪,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月经不调——这个,对于女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论哪个时代。
门房在这个时候过来敲门。
“大小姐……在么?”
“何事?”
“许公子来府上拜访,眼下正在门口候着。”
“……”
房里沉默了一阵,久久没有声响,门房等候了片刻,才又小心地说了一句:“大小姐?”
“哦……”屋里反应过来,这般回应了一句,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敷衍:“不是说过了么,不许他来的……”
“小的已经如实告诉他了,但是他执意要小的前来禀告一声。”
“……”
“大小姐?”
“这样吧……你去找二小姐,看看她有怎样的说法。”
“是。”
门房声音低低地在外面应了一句,随后脚步声远去了。许安锦猛地站起身,随后走到门前,将屋门推开一条缝。虽然不知道许宣到来是为了何事,对于他的突然来到,心中其实是有几分惊喜的。毕竟除夕之后,有些事情一直无法忘怀。但是伸出去的手,在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的时候,还是顿住了。下一刻,狠狠地将门关起来,受了心中情绪的影响,这样的动作没有控制好力道。
“嘭”的一声。
那边门房被身后巨大的响声吓了一条,转过来看了一阵,才带着几分疑惑的走开了。
屋内的地方,许安锦转过身子斜斜的靠在门上,心情……复杂极了。
……
许安绮正在厅堂里招待客人,自从京里关于墨贡的消息反馈过来,许家作为徽州府墨业行首的地位也就确定了。这样的情况下,最后观望的人就下定决心,配合着许家的举动。
然后,自然就会很忙了……
从正月初三开始,每日都有很多人前来拜访,打着拜年的理由,实际上也是想探一探许家的口风,除了想了解一下许家下一步的安排之外,也是借此估摸一下自己在许家的心中的分量。不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盟友,需要一个群体的有力支持——就经商而言,自然更需要了。
而在许安绮这里,万历三年是准备做一件很大的事情的。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功,但是她而言,毕竟是自己亲自操刀,因此也算是颇费了番心力。
她毕竟年轻,又是女孩子,虽然在墨道的经营上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但是眼下的局面所面临的是徽州墨业的一次巨大整合,要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好在有胡莒南等人的帮衬,那边程家也算得配合,交接起来暂时不曾出现太大的问题。因此少女的信心还是有的,而且……即便真的出现了问题,也不会觉得有多么苦恼,还有他在呢。
每日都很忙,因此关于除夕之前的一幕造成的影响,也稍稍减轻了一些。但是也并没有忘记掉,只不过压在心头罢了。等到忙过这一阵,肯定还是会再度纠结起来的。而且,即便努力压制,其实效果也不算好。因为许墨眼下所有的一切,同那个书生都是分不开干系的。
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这个时候同几个墨商说些话,当然都是关于前途光明,大家一起努力之类的。主要也是让对方安下心来,许墨在接下里的动作里,这些人都是重要部分,自然要处理好关系。
“许墨如今可谓大放异彩,我老韩之前就说过,徽州府墨道的出路还是在许家啊。”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脸上有些红润,蓄着很长的胡须,也已经花白了。
“老韩你总算说了句对的话,许墨能到这一步,我等也是服气了。今后当然会配合,有钱大家赚么。”
“总之,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
赞叹的声音里面,更多的客套,但这个时候,许安绮也不会觉得不耐烦。微笑着赞同一下,而对于对方明显是在奉承的说法,就笑而不语。
“喝茶。”
“哦好、好。”
随后将人送出厅堂的时候,门房急急的走过来,在她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什么?汉文来了……”她下意识的喊出来,随后意识到有些失态了,才对着对面的几个墨商歉然的笑笑,随后转回来,压低声音:“他怎么来了?有说因为什么事情么?”
心头泛起一丝古怪的期待。如果是为了那件事,那么或许自己就能原谅他了。
“倒是没有说……”
许安绮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不是说过,没有事的话,不让他来的么?”这般说着,其实自己也知道大概是气话了,只不过,这个时候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发泄一下。对于自己先前拒绝许宣来家的想法,姐姐许安锦在第一时间表示了支持,看起来比她还有些急切。
门房在旁边,脸上露出几分苦色,心中想着我只不过是一介下人,何苦这般为难我呢?
“姐姐怎么说?”
“说看二小姐的了……”
“哦”许安绮低下头,随后说道:“那还是不见了吧。”
这样说完之后,领着客人朝门口行去。眼下能来许家的,都是对许家表示着几分臣服的意思。对方姿态摆出来了,自己这边也不能太过怠慢,终究还是要亲自送出去的。
“那个谁……还在门口?”快到门口的时候,望着紧闭的大门,许安绮这般又问了一句。
门房闻言点了点头,许安绮又沉默了一阵,才看似随意地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随后依旧保持着谈笑地姿态,将几个墨商送到门外。门打开的时候,心中“突突”地跳了跳,那边书生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野里。颀长的身子站在打在屋檐下的日光里,面色带着几分少见的焦急地朝里望,看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焦急,但许安绮也是惊鸿一瞥地斜了斜他,随后冲着身边的几个墨商说道:“几位今日原本还想留你们下来用膳……”
“哈哈,太客气了。来日方长嘛,我等还有事情,改日再约。”
“如此、甚好。”许安绮从容地点点头:“几位慢走。”
“好,留步。”
许宣见着许安绮,原本立刻就想上来说话的,但随后见到她身边的几个墨商,于是稍稍在一旁站了站。
那边客套完之后,几个墨商注意到一旁许宣,露出惊喜的表情。
“哎呦,许大公子……”
“呵。”
“何时来的?怎得不进去呢?”墨商说着,望着那边的许安绮一眼,暧昧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连忙上前打招呼,带着几分即便对于许家也没有的殷勤。
眼下只要知道情况的人,都明白许家眼下的成就同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书生分开干系。原本的程家算很厉害的了,家主程君房甚至都在朝廷了谋到了职位。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毕竟跻身官吏阶层,代表的意义已然不同。
但是即便如此,眼下的程家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安静下来,甚至对许家表示出了某些臣服的举动。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道道,其他人自然不会清楚。但是就表面而言,这个书生所做的事情肯定占了很大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