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在这个时代,游泳还不算做一项专门的运动。除了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或是军队中的兵士和将领,如非必要,都没有机会来进行专门的学习。邓宣明出生商贾世家,自幼生长在深宅大院,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只是烟花场所。水上对于他而言,都是逍遥行乐的地方,而且,那个时候他大抵都是在画舫之类的船中。
许宣慢慢走到船沿,低头看了邓宣明攀在甲板上的双手,随后狠狠地在上面碾了一脚。
“啊”
吃痛的声音之后,终究是放开了。随后是“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对面的舟船之上,邓家的一众下人手忙脚乱地将他自水中拉起来的时候,
虽然只是片刻的时间,但是邓宣明全身已然湿透。才从水中爬起来,水面上起了一阵冷风……浑身的皮肤旋即起了一层颗粒状的疙瘩。除了冷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或许是害怕。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渔舟之上,随后狠狠的吐了一口水,连带着胃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在甲板之上。
风吹过来,味道很古怪。
船家也被许宣赶下船,随后他在甲板之上,稍稍踱了几步。
李贤在许宣身边不远的地方,依旧坐在地上。他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水中的方元夫和张差。二人这个时候正在对峙,张差年龄在眼下变成了极大的问题,冰冷的河水对他造成的影响远远超过了方元夫,加上他分心顾及李贤这边,情况变得很不乐观。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李贤将视线转回来,许宣正慢慢朝他靠近。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很压抑,受伤的双腿痛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将支撑身子的双手,稍稍地朝后挪动。似乎只要同许宣拉开一些距离,就能够好受一些。但是双腿受了伤无法使力,他努力了一番之后,手下一滑,重重的摔在甲板之上。
“哈……”许宣在对面笑了笑。
局面到得这一步,即便反应再慢,也已经能够意识到下一步要发生的事情。李家的家丁护院在对面的船上已经行动起来。他们其中不缺乏能打的好手,只要能够过到这边来,就能够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了。
但是……许宣并不是一个人。
对面的地方,牛峰等人已经动起来了。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挡住李家和邓家的家丁、护院,保证许宣要做的事情能够顺利进行,也就可以了。老六冲身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眼旁观的郑婉仪抱怨了一句:“我敢打赌,这条河以前肯定没有这么热闹过。”
……
“直娘贼,有卵子的冲我等过来……”
“放过少爷!”
“哗啦啦……”
会水的都跳入了河水中,其余的众人,则在船上骂骂咧咧。
河面顿时乱成一片,叫骂、划水、一些棍棒拍打在甲板之上。
……
李贤望着许宣,脸上阴翳的表情被慌张取代。
“许家!我不信你不真的不担心……现在可以谈,我有办法通知那边,你的人停下来,放我等过去,许家就会没事……”
“哦,是么?”许宣朝身后混乱的场面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冲着李贤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说完之后,手中的燧发枪缓缓对准了李贤的脑袋。
“不、不……”张差在水中见到这一幕,眼睛猛地睁大。这个时候,对面方元夫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前辈……”
……
李贤望着黑洞洞的枪口,目光变得有些惘然。实在无法理解,既然许宣会为了临仙楼里被烧死的小二追过来,那么怎么会放任许家的危机不予理会?他下意识地看了不远处的许安绮,少女心神不宁的表情被他看在眼中。
不应该这样的啊……
燧发枪直直指向他,他的双腿已经被伤了,因此对于眼下这把古怪火器的威力,有着最直观的了解。这个时候,就如同看到了催命的符号。
“嘭!”许宣口中吐出一个声音。
李贤在他对面的地方“啊”地惊呼了一声,双手惊恐地挡在额前。过的片刻,想象中痛苦的感觉并没有出现,他才缓缓地将遮挡在额前的双手放下来一些。对面的对方,许宣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李兄啊……”许宣在李贤身边缓缓地蹲下来,平静地看着他:“有没有觉得很狼狈?很不甘?很痛苦?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
“……”
“呵,你看看,你带了这么多人,眼下好像都不能救你了。你以为自己的命有多硬呢?”许宣说着,将燧发枪的枪口顶在李贤的额前。枪口还有几分余热,这时候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呼哧、呼哧……”李贤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瘫倒的双手在甲板上拼命地抓着。往日所在意的尊严、形象、名节到得眼下,似乎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只有将哀求地目光朝许宣投过去。
然而,咫尺之外,书生的眼神还是那般平静。
“你拿许家威胁我……”沉默了片刻,许宣偏了偏头稍稍叹了口气,随后猛然转头,手中的燧发枪狠狠地敲在李贤的额头上:“你他妈的敢威胁我?”
“咚……”
疼痛带起一阵痉挛,李贤死死地将额头捂住,一丝鲜红色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流泻出来。
但是,对面许宣的攻击并没有因此停下来。燧发枪被他扔在一边,随后提起拳头狠狠地招呼在李贤的身上。原本或许还能够进行一些反抗,但这个是李贤双腿已然受伤,因此也只好任人宰割了。
“杭州来的嘛,你真厉害……”
“你是少爷,不得了……”
“富二代、官二代……”
拳头大概不过瘾,又狠狠地踹了几脚。李贤起初还能够吃痛地喊上几句,到得后来,就只能痛苦地呻吟了。
“这些就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我看起来是那么不大度的人么?”踢得有些兴起了,许宣口中低声说了一句:“关键的是,你居然和我抢女人……啧。”
拳打脚踢,对于李贤而言,比死了还要煎熬。他堂堂才子,在杭州之时不论是谁遇见都会礼让三分,到得眼下,却被人在眼下的水面之上如死狗一般痛殴……
“到此为止了……”下一刻,声音陡然从许宣身侧传来,他闻言转过头去,那边张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水中爬起来了,湿漉漉的双手,正抓着许宣先前扔在甲板上的燧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