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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在岩镇所有的地方……
翻箱倒柜一番,一只带着异域风情的燧发枪被许宣摆在桌上。从花山获得燧发枪并不算多,一些交给了令狐楚,另外一些送给刘守义。最后的存货,原本以为暂时用不上了。
随后便是填装子弹了。眼下的火器,所搭配的子弹也只是类似钢珠的东西,虽然威力比之后世的枪械远远不如,但是在短距离用来杀人,也已经足够了——这是已经被事实证明过的。
李既安望着许宣的动作,觉得有几分不解。他对于火器还没有多少概念,因此总觉得眼前的东西,古怪的造型,模样也不好看……不过即便心中疑惑,这个时候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某一刻,许宣填装子弹的动作突然一窒。
“不错,看来这些日子所学的东西多少有点成效了,能够察觉到我……”屋外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李既安望着进来的老者,表情有些紧张。许宣转过身,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你到里屋去。”李既安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乖巧地离开了。
许宣转过身望着屋外,也没有说话。
“动不动就用这个……唔,燧发枪。你何时才能有出息?”
“能够解决问题,便够了。”许宣声音淡淡地说道,随后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大人吩咐过了,这一次……你不要轻举妄动。”
“哦,是么……如果杀了人,来头太大,刘父母压不下来罢?”许宣将最后一颗钢珠塞进枪身之内,目光朝老九望过去。
“啧……”老九咂了一下嘴巴,稍稍叹了口气:“那么,劝不了你了?”
“大概……劝不了吧,或者你可以尝试将我打晕。”
“先前你杀了李三,其实已经是犯了法,但是按照为民除害来说,终究找得出放过你的理由。再往前,于通、于驰也是一样……你看看,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了。年轻人,如此杀性,往后……”
“干完这一次,我便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呵……说的轻巧,于家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但是朝野间的影响力还是在的。加上他是申时行看重的人,甚至已经准备将女儿许配给他,这些事情你已经知道。若是杀了人,海捕文书发下来,你逃到哪里去?”
“是啊,还会给刘大人带来麻烦。”许宣点点头,随后说道:“说起来,申时行的女婿……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胜任?”
这样的说法,也只是玩笑话。李贤之所以进入到申家的视线,大概也是因为他背后的于家,这样做算是两强结合。婚姻在眼下,大抵都是一场交易罢了。
“屁!”老九被许宣气乐了,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随后目光转到许宣手中的燧发枪上:“这样的废铜烂铁,对付猫狗,或许可以用用,但遇到真正的高手么……”他说着摇了摇头。
许宣想了想,燧发枪的枪声在他手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随后握住之后,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眼前的老九。
这个动作练了蛮久,看起来似乎不错。
老九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
“嘭!”
巨大的声音响起来,李既安在里屋,身子猛得一阵。随后匆匆地跑出来,见到厅堂之内,书生手中的那块铁块,正袅袅地冒着一缕青烟。
老九在许宣对面,目光狠狠地眯了眯。对于许宣的燧发枪,他是早就知道了,汪直遗宝里面最重要的一些东西,燧发枪肯定拍在前面。原本许宣即便不向刘守义提供,刘守义走之前,也一地会所要的。
虽然知道燧发枪或许不错,但是对于火器,老九还是保存着既已形成的概念,按照传统的大明火器去理解。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知道,错得有多离谱了。枪口的一团火焰之后,钢珠被陡然的冲力挤迫,冲出枪口的一瞬间,他发现出来下意识地规避之外,他能做的似乎并不多。
当然,许宣原本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这一枪终究是射偏的。窗纸上露出了一个洞眼,屋内的烛光透出去。
这样的东西、这样大的威力……即便一个孩童,拿在手里也能造成巨大的杀伤。到了老九这一步的人,已经能够从细微的地方判断出很多的东西。这一刻,他才知道,所谓的泰西火器,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概是猜到他心中的情绪,许宣:“没办法的,知识就是力量。”声音说着稍稍顿了顿,随后说道:“那么,你还决定阻止我么?”
老九望着许宣,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刘大人后来倒是改变主意了。”
“你不早说?浪费子弹!”
……
门外传来声音,方元夫带着许安绮走了进来。
“汉文,你要去找李贤,妾身也要去。”
许宣闻言看了方元夫一眼,对面的地方,方元夫露出无奈地摊了摊手。
“妇道人家,参与这些事情做什么……”许宣撇了撇嘴:“我是去报仇的。”
“巾帼不让须眉!”
“呃,这话不该你自己说的。”
“妾身知道李贤的身份不简单,眼下临仙楼的火灾没有证据,官府也奈何他不得,但是眼下的所有事情,其实皆因妾身而起。妾身有几句话想要同他说。”许安绮说着,声音顿了顿,随后响起来的时候竟是带上了几许娇嗔:“汉文”
小女儿的姿态在许宣这里其实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出于一些考虑,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如果遇见他,记得说话要狠一点。”
许安绮望着许宣平静的脸庞,忍不住就笑了。
“方兄,出了这样的事情,李贤等人肯定着急离去。这般大的雨,山路难行,因此还是得从水路走。他们没了舟船,眼下肯定会重金雇一些船只,所以我们要尽快……”
“汉文你的伤没事么?”
“嘶……妇道人家……”大概是被碰到了伤口,书生倒吸一口凉气。
雨簌簌而下,夜幕渐渐深沉。岩镇的大地间,慢慢沉寂下去了。丰乐河的流水,冲撞在浅滩附近的某只沉船上,朝东流淌个过去。
……
“大人,他还是去了。”在县衙之内,听了老九的回报之后,刘守义望着灯火,随后点了点头。“那些纵火者,一定要抓到……抓到了,就是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