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火焰压在她站立的地方。
……
河水将巨大的舟身吞没了一半,舟是在是太大了,停泊的地方水也不算深,因此露出水面一截。上面的火焰依旧在烧着,远远望过去,就像水面上被人点燃的火把。邓宣明在窗边站了一阵,随后将窗户狠狠一摔。脸色因为惊骇,变得有些惨白。
“那船……”他咽了口吐沫,想起这艘巨舟的来历,随后面色发苦:“我大概要死了。”
这样的舟船在眼下便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即便是巨富之家,也不是轻易能拥有的。家族的东西,原本就是私下拿来用的,眼下出了事情,自然也是算在他的头上。
临水的宅院里,忙忙碌碌的景象。
李贤脸色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摇曳的烛火看上半天,其实已经没有焦点了。身后的敞开窗户,被远处来自临仙楼的明艳火光照亮,但这个时候,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先前他了去前窗,目睹了沉船,随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张姓的管事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去吩咐着事情。下人们打起情绪,将一些木箱之类搬出来,小心地在院子里堆好。在李贤看来,这些举动其实已经没有必要——最重要的一些东西走已经转移到船里,原本是等着天亮就离开的。
怎么……搞成这样?
这一次,算是平局吧。但是平局其实就是输掉了,那一艘被毁掉的巨舟,背后的价值难以估量……即便以邓家的财力,也仅仅只有一艘而已。原本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想同于家交个好,才同意邓宣明借来用的,但眼下已经毁掉了……最为关键的是,这样之后,他无法按期抵达杭州,那么随后苏州那边的事情要怎么办?那个人回来是大事情,对于他也是天大的机遇。
一场火,就给糟蹋掉了么?
李贤呐呐地嚅嗫了一下嘴唇。
最初来岩镇的目的是什么,都有些记不清了……
……
命还算硬的。
许宣慢慢爬起来,当然也不敢真的站直,先前横梁下坠巨大的冲力几乎要将他推到火场的最中心。虽然极力躲避了,一些木条还是狠狠地抽在身上,背后是湿透的,倒不至于真的烧起来,但是传来钻心的痛楚,受伤也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被火烧出的伤口,要比刀刃造成的伤口麻烦多了,疼痛也更加难以忍耐。但这个时候,还有事情要做。他回过神来,目光朝厢房望过去,顿时怔了怔……
柳儿的厢房已经塌掉了。
疼痛于是一下子便地很清晰,排山倒海的几乎将他压趴在地上。
……
“不省心,不省心呐!”
县衙里面,刘守义伸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书册之类的东西被震得跳动了一下。
随后就是一阵沉默。
沉默的原因除了气愤之外,大概也是因为先前下手太重了,手痛的厉害,需要一些时间来缓解一下。过来片刻,刘守义稍稍缓过来一些“搞到这一步……啧。”他说着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老九在他的对面默不作声,刘守义眼下算得上失态的举动,其实也是很少见到的。
“火是要救的,让底下的人辛苦一点吧。临仙楼那边的街道若是受到牵连,损失太大了……”刘守义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自然。”
“不过,本官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李贤的身份并不简单……申时行的女婿,仅凭这一点,他以后所能达到得高度,也大概能够预料到。”刘守义说着,伸手平举在眼前,稍稍比划了一下:“临仙楼被毁掉之后,以许宣的性子,我怕他会做出出格的举动。这个时候,若是李贤出了事情,那么无论如何,肯定是会算到我的头上的。”
老九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如此,我会看紧他的。”
刘守义闻言点了点头,但是须臾之后,又摇了摇头,复杂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缕思考的神色。
“让他去闹罢,你不要插手……”
这样的说法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打算。
……
愕然的表情写在许宣脸上,火光映照中,有些明灭不定。身后一块被烧成炭的木料带着火焰狠狠地砸在地上,将灰烬弹得飞射起来。
这样就完了么?
连在一起的间厢房,都是临仙楼的侍女们居所。小二们除了一些岩镇本地的之外,其余人住在东面那边的厢房,那里眼下也是火焰冲天。
属于柳儿的厢房,已经涂炭……毗邻也是大致类似的景象。
那么她人呢?
有些想法已经不敢继续下去。
因为在火中待了一段时间,衣服已经被蒸干了一些,许宣木然的将手中的水桶举起来,先前的一番动作,水只剩下半桶,但是用来淋湿身子还是够的。
他当然不会认为柳儿什么都没有做就被困死了,肯定是有些举动的,只是这样的大火,无论何种自救都显得有些徒劳。除非泡在水里,不然……
呃。
想到这里,许宣稍稍一愣,随后冲着不远处的废墟过去。
“柳儿、柳儿……听到见吗?”
这边的厢房并非全部住人,其中的一间是洗浴的地方。那里有水缸、有浴桶,有活的可能……即便这种可能眼下看起来似乎很渺茫。
炭火依旧灼热,但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许宣连搬带踢,不时还要费神躲避撩过来的火焰,这样过了一阵,手上已经起了不少血泡。
用尽力气搬开了一块已经炭化的木柱,有“咕咚”的水声传出来。
“许公子……”
柳儿从一口大缸里冒出脑袋,湿漉漉的长发紧紧地贴着脸颊。
“你没事?”
“嗯,没事。”
许宣呆呆地看着他,随后慢慢地走过去。少女正准备说话,随后身子一紧,便被书生紧紧抱住了。
许宣走过去,就那样抱住了她。火焰自四周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