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在县衙前的日光下,平静地站了很久。
日光照耀在眼前庄严的石狮之上,照在青石的路面,照在经冬树木的夜间。相对于岩镇其他地方的繁华而言,这里显得颇为安静。没有人敢在县衙附近买卖东西,闹事的人也大都不会选择这里。
马车和轿子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车夫、轿夫之流在一旁等候的时候,所露出的也是庄严肃穆的表情。年关的时候,这些马车和轿子里的大人物过来串门——这当然是好听的说法——内里真实的目的,其实也是借着这样的时机,进行一番上下打点。送礼毕竟也需要一个好时机。
如果不是刘守义直接就住在县衙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样的情况或许会更热闹一些。
当然,也有纯粹是来办事的,有妇人哭着从县衙里出来,衙差露出同情的神色在一旁小声劝慰。大概是有人家出了冤屈的事情,过来找青天大老爷伸冤。但伸冤并不是一件随时可以做到的事情,因为青天大老爷这种东西,也并不会随时随地存在的。
老九的身影从县衙里出来,见到正在不远处站着的许宣,微微愣了愣,随后二人笑着点头打招呼。
“回来了?”
“回来了。”
简单的对话之后,老九望着许宣:“看情形,你似乎不是刚刚来到,为何不进去?”
“县衙重地,贸然进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乱棍打出。”
“呵。没有的事情……”
“刘大人在么?”
“自然是在的,不过正在忙……”
“总会有忙的时候,忙里偷闲一下好了。”
老九说着,目光注意到许宣手中的酒坛子,微微疑惑道:“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报仇吧……”
……
比较冷的冬日里,后衙的气氛就显得更为清净。年关的事情比较多,即便县衙也是一样的。很多事情都堆到了一起,刘守义也不会事事亲为,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做一些关注,其他的就留给底下的人去做。
因此许宣提着酒坛子进去的时候,岩镇的县尊大人正在院子赏梅。许宣的到来,显然出乎他的意料,这位中年官员脸上明显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请你喝酒。”
许宣径直在石桌上坐下来,抬头这望着刘守义这般说道。
刘守义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松开来:“呵,好。”
……
正午时分,阳光直直地照下来。简单的几个小菜,二人在日光下对饮。
起初气氛是沉默的,二人喝酒吃菜,谁也没想着说第一句话。衙差们开始轮值,互相打着招呼谈论着去哪里吃饭的问题,或者说着上午衙里的一些见闻,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过了年,本官便准备进京了……”最终还是刘守义最先了开口。
“那么,恭喜刘大人升官发财。”许宣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在“发财”二字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随后沉默又稍稍持续了一阵。
“刘大人……在下是来报仇的。”过得片刻,许宣夹了一口菜放在嘴中微微嚼了一下,口中这般说道。
刘守义正将酒杯举起来,闻言将酒杯放下来,看了看许宣。这个时候,书生脸上一脸平静的表情,看模样显然也不像是在说笑。只是这样平静的表情同他所说的话形成极为鲜明的反差,感觉就极为古怪了。
“在花山,我差点死掉……不要告诉我不是你的做的。”许宣将话说完,放下酒杯,目光直直地望着刘守义。
“呵……但你毕竟没有死。”
“你是县官,断案的时候,判罪定刑,并不以杀死人为依据……只要有杀人举动,那么不管有没有杀掉人,都应该是有罪的啊,刘大人……”许宣说完这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守义揉了揉眉头,一贯威严的气势因为这样的举动,受了些影响。不过似乎他的威严,在许宣面前向来是没有作用的。
“有些事情,谈论对错并没有意义……若你站在本官的角度,也是这样的选择。本官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仕途险恶,纯粹的好人并不能走太远。冰冷的算计,从来都是最有用的。没有人不可以牺牲,甚至是本官自己。”
刘守义心中,对于花山的事情并没有歉疚感。所有的,也只是因为倚强凌弱觉得有些不妥当而已。他此番同张让的放对,确实是以身为饵,将张让压制住的。他的话倒不算虚言。
“可是有人差点死了。”
“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