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近的声音传过来,零零碎碎说笑的声音。到得这个时候,穆云槐的脸色才终于变了。这样的笑声,断然不会是这些黑衣人发出来的。这些人除了冷血和凶戾之外,早已经不知道笑是一种什么情绪了。
但笑声若不是他们的,还能是谁?
穆云槐眯着眼睛看了许宣一眼,这个时候虽然还搞不清楚情况,但是先前许宣所说的“来的是我的人”的说法,还在耳畔。
风呼呼吹着,无论如何,结果横竖也就是片刻之后就能得见了。所需要的,便是一些耐心,虽然耐心这种东西在眼下的情况里,显得有些可笑。
因为先前的一阵爆炸,雪化去一些,但是温度却并没有因此变高。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去在乎这些,冷也已经是一件习惯了的事情。
随后终于有人走上来,这个时候穆云槐看清楚来人了,有些事情就能够做出判断了。
想象中漫山遍野来人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所见到的只有十人。当先走着一个女子,身体包裹在紧身的羊皮裘子里,身姿曼妙,在大雪的天气,这原本应该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她偏偏学着男子迈着四方步,因此这种原本应该不错的感觉便破坏的一干二净,随后所剩余的便是古古怪怪。
她的肩头还扛着一把同她的形体极不相称的大刀,这样之后,古怪的感觉便被推到了更高处。一面上来一面,女子一面随口同身边的人说着话,同她说话的人倒全是男子,手里各种各样的兵器。剑、枪、有的干脆就是棍棒,服装也不统一。有的穿的厚实,鼓鼓囊囊的感觉,显得有些臃肿,只是这样倒也没有影响到活动,一个斜斜的陡坡,几步便跨了上来。有的就只是单薄的一件套在身上,在雪天也不觉得冷,手臂露出遒劲肌肉和经脉。
这样一支奇怪的组合,更像是一直临时纠集起来的江湖队伍,横竖都没有那些黑衣人单调统一的气势。
“师兄啊,我来助你,今晚我杀了三个……被老六抢在我前面了。”
“什么老六?要叫师兄……不过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感觉好像很有意思啊,要不我等改行做刺客去吧。”
“好吧,老六。师傅会打断你的腿。”
“说了要叫师兄。”
“哦”
“方师弟,好久不见啊,哈哈哈听说你最近跟一个读书人厮混,这个有点不好啊。”
“嘿,老子今晚杀得痛快了,回头搞酒……”
“嘁,就你那酒量……”
“怎得?你不服?不服咱比划一下……唔,还是算了,要不我们去红袖招?一夜七次……嘿。”
一些胡话,混话,与眼下情形不想干的话。飘飘忽忽的,嘈杂中带着一些草莽的气息,就在山间响起来。
穆云槐的脸色一下子便黑了下去。月色照耀在他的脸颊上,如死灰一般。原本的爆炸就已经出乎意料的,眼下突然出现的状况,他的人没有来,而眼前这群人……
罗长生的弟子——这个从称呼便能够听出来——一个个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的兵器上未凝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穆云槐望着当前的女子张了张嘴,随后看了身旁的方元夫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般说完之后,目光转向许宣的时候就显得有一些气急败坏的感觉:“我的人呢?!人呢?!”他大吼着说道,边说着,怒极攻心地将身子微微朝许宣靠了靠。
“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你的人……”许宣注意到穆云槐靠近的动作,不过并没有做出反应,而是声音平淡地说道:“应该都死了。”
他说完之后,声音稍稍顿了顿,才有些叹息的接着响起来:“杀倭寇,于国于民,这都是好事,你不用难过的。”他这样说完之后,才冲着来人挥了挥手。
“嗨,好久不见。”
那边领头的女子并没有理会他,目光掠过他的身子,落在他身后的地方:“师兄,找到财宝没有?”
方元夫闻言,苦笑着看了许宣一眼,才对着女子摇了摇头:“还不曾。”
“什么?师兄,我们都杀了几圈了……你们怎么这么慢?”女子说着,偏头看了看一旁的穆云槐,随后说道:“是他碍事么?怎么不杀掉?”
“呃……”
她的话让穆云槐微微有些愕然,随后的感觉便是生气。在女子的口中,仿佛他是可以随手被杀掉的,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这个有些接受不了。
穆云槐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将岩镇的大小势力暗中来来回回调查了几圈。罗长生早年声名在外,眼下隐逸徽州,嬉戏田园,但是影响力依旧不小,他也不可能放过同对方有关的消息。
在先前的看法里,无论是他,还是张让或是刘守义,都不认为罗长生会插手。
对于罗长生这样的人来说,很多时候重视的便是承诺,如果承诺的事情没有实现,那么就是一件很被动的事情,威望之类的也会大打折扣。他在退隐前,已经在很多人面前说过不在理会世间纷扰,很多时候就是教教徒弟,种种庄稼。
因此,原本以为的是在五峰遗宝这样的事情他,他能让自己的一个弟子出来,已经到了极处了。
但是眼前这群人……怎么回事?
他冷冷地望着对面女子,随后摇了摇头:“郑婉仪……”
能叫方元夫师兄的女人,眼下也只有一个人。
郑婉仪的眼睛微微睁大。
“耶?你认得我哎……”说完之后,她偏头朝身边的一个汉子说道:“老六,我好像很出名……”
“师妹你错了,眼前的情况是……他认得我们全部的人。”郑婉仪口中叫老六汉子,便是先前上来的浑身短打的人。落雪的夜里,他也不觉得冷。听了郑婉仪的话,便笑着回应一句,随后目光期待的望着穆云槐:“你说,我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么,却还问我……穆云槐觉得眼前有些黯淡,这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团云将月色遮挡住了,另外的,便是他心头的情绪也是这般。
先前的发出讯号的烟团还在半空的地方悬着没有散去,但是这个时候望过去,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讽刺。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人手就被对方清理了干干净净的,竟然连一点响动都没有有……看来先前对于罗长生还是太过轻视了。
话又说回来,眼前可能惊天的财富面前,对方把持不住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
出大事了啊。
这个时候虽然身体冻得有些麻木,但是心头的某些想法还是有的。如说只有原本的方元夫,他还能有把握对付,但是眼下这些人里面,只是稍稍看上几眼,他便知道,几乎没有人在他之下。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那个女子要排除在外,但眼下,即便没有她,穆云槐觉得自己也没有丝毫胜利的希望。
怎么搞成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