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己客客气气地同刘守义说着话,态度之间看不到上官对下属惯用的盛气凌人。很多人原先已经知道眼下这位岩镇父母有些不简单,到得此时此刻,就更确定这一点。
虽然态度摆出来了,但是方正己同刘守义却并不熟悉,所以眼下也只是随意找个话题,双方互相谈一下看法。而这个时候,想要找一个话题,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临仙楼,本官有些印象,原本好像不是这般……”从身边的事情开始说起,也是一贯的方法。眼下临仙楼新颖的装修,典雅的氛围,也确实可以拿来说道一番。
“方大人有所不知,这临仙楼之前发生了一些变故,眼下已经重新修葺过了。”
“哦?有这样的事情?本官倒是不知……”
刘守义便笑着将一些事情朝方正己做了解释,临仙楼事件所造出的影响虽然比较大,在岩镇这边算得上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但是眼下的信息传播起来比较慢,在岩镇之外的地方,所知道的人就要少一些。而方正己平日里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专门的关心,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来,因此并不知晓。这个时候听得刘守义的解释,才有些唏嘘。
“不管怎么样,眼下新的临仙楼,确实不一样。”临仙楼的小二们将茶送上来,方正己吹开热腾腾的水汽,这般说了一句。
“桌椅的样式不曾见过,不过确实舒适。”方正己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拍了拍,这般说了一句:“还有四周的格局,虽然本官对这些不太懂,但是总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这般简单的几句赞扬也是说给刘守义听的,短短的一席谈话之后,他已经把握住刘守义对于临仙楼的态度,因此随口赞赏说上几句赞赏的话,也算是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同刘守义卖个好。
临仙楼的装修方式,保持了眼下一般酒楼的格局,但在很多方面都进行了突破。就比如地面,并不像一般酒店那般直接铺上青石板砖,而是使用高档的木料,做成地板,并且刷上一层清雅的漆,这种漆也是不曾见过的,显得典雅古朴,非常有氛围。一些桌椅是后世的经典款式,这个时候还不曾出现。至于陈设,也并不像眼下一般酒楼那般整齐死板的样子,而是照着后世高档餐厅的格局做了布置。
当然,这些东西放在一般经营酒楼的生意人那里恐怕引起的关注会更多一点,而眼下对于方正己等人而言,也只是觉得有些新奇,并没有关注太多。
舒适的环境里,二人随意地说些话,方正己也注意到一旁兀自喝茶的令狐楚,知道他的锦衣卫身份。不过方正己平日还算得清廉,倒是不怕他找自己的麻烦。不过锦衣卫毕竟是朝廷鹰犬,好感之类的自然也说不上。眼下既然对方不愿搭理自己,他自然也乐得清闲。随后话题转到眼下关于墨的事情上,这些是方正己一贯的爱好,先前他过来的时候,在街道上已经看了很久,这个时候说起来,很有热情。
“在有关墨的事情上,本官多有了解,这个不是自夸,很多墨商恐怕都及不上本官。只是今日过来,才知道对于墨的认识,本官也只是堪堪入门……外面的那些展示,刘大人想必也已经看到了,很多东西一般人可能会怀疑,但是本官知道,十有都是对的。能将墨的知识分门归类,总结到这一步……不简单啊。”
二人这般说着的时候,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传过来。
“我等要见刘大人……”
“这样的事情……”
“许家总要给个说法,否则……”
外间喧闹的气氛之中,这样的声音传过来也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但也足够引起很多人的重视
临仙楼里的事情主要还是许安绮带着一众人在安排,这个时候门口吵闹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随后快步到了门口,便见得一些满脸义愤的人群。
这些人,许安绮是认识的,都是徽州一众墨商。曹家的曹正,方家方如常,以及同几家关系友善的墨商,程子善也在其中。而这个时候说话的是曹正。
见到许安绮,曹正一步跨出来:“好你个许家,枉我等平日对你们推崇备至,我看你们良心被狗吃了,今日做出这等腌臜事情……那配方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这等行径,与偷盗无异,今日诸位大人在此,你居然不知收敛……今日之后,徽州墨界,断然不会有许家的立足之地。”
人群乱哄哄的,指责、呵斥或是放些狠话。许安绮闻言,便也知道外面的事情已经闹大了。
其实当日许宣将徽州一些墨商的配方拿出来之后,她也被震骇得不轻。特别是许宣将属于许家的“黛云”以及“非烟”墨的配方给出来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许家有人讲墨的配方事先告诉了许宣。只是她心中清楚,自父亲许惜福去世之后,“黛云”和“非烟”的配方所知道的只有秦老、胡莒南以及她本人。连姐姐许安锦都不知道。从当时在场的胡莒南以及秦老的反应来看,他们对于许宣的举动,也是满脸震惊,显然配方并不是从他们处流出去的。随后她冲胡莒南二人摇摇头,示意自己对于这样的事情也不知情。
“不要惊讶,眼下徽州的一些墨方我都是知道……至于原因,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你们知道做好心理准备便好了。”
书生当时是这样说的。
只是他所说的做好心理准备,自己几人还是有些被吓到了。正是在这样惊骇的情绪之下,随后他将程家、方家、曹家、邓家的一些墨方拿出来之后,几人就只是木然地对望几眼,震撼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都为能缓过来。即便到得此时,这样的事情在许安绮心里依旧以某种不可思议的形式存在着。
在对于是否要将墨方公布出来的事情上,几人产生了比较大的分歧。秦公和胡莒南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他二人这些年的经历都是以稳为主。这样公布墨方的事情如果做出来,许家就成了徽州墨业所有人的敌人,将会承受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压力,后果太不可控了。
这样的态度也在许宣的意料之中,对此他说了一番话,也正是这番话,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徽州墨业发展到现今,格局已经形成了。在这样既定的格局之内,许家如今要想掌握话语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此,事情可以朝另外的方面去想,如果这个格局被打破……只要能打破这样的格局,许家就有机会……”
书生的话犹在耳畔回荡,许安绮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边曹正已经冲上石阶。
“许安绮,你同那许宣的奸情,不要以为我等不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出来做事情,可要掂量一下影响。”曹正阴沉着脸这般说完之后,嘿然笑道:“奸夫淫妇!”
曹正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许安绮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家就已经同许宣联系在一起了。在外人眼里,早先是认为许宣准备高攀许家的,但是这样的观点在许宣做了几件事情之后,就反过来了。眼下都一致认定,许家攀上了许宣简直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情。许安绮同许宣的相处之中,虽然暧昧也有一些,但总体说来,还是清清白白的。这个时候被曹正这样职责,她的脸上因为羞怒,微微泛起一层红色。
当然,这样的情绪也只是片刻,这段时间以来,她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能够让她在人前很好的控制住个人的情绪。
心中的羞怒被压下去,她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程子善走上前来。
“安绮妹子,今日的事情,你是在拆徽州墨业的根基,这样的事情,即便许世叔在世,怕也是不同意的吧?许世叔为人忠厚,最见不得如此小人行径,你这样的做法,真的合适么?”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许安绮微微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