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森·西塞尔已经带着小徒弟亚伦喝起了酒。几巡急酒之后,亚伦已经不胜酒力,往后一倒便睡了。
剩下白涟舟和凛夜几个坐的远了些,悄悄说着话。
“你们有没有发现,西塞尔跟咱们总教官关系不一般啊。”凛夜挑起了话题,说了说自己观察后的结论。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你才发现,怕不是个傻子。”格温德林笑着打趣道。
“我看,咱们教官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土匪,那个土匪也没见过天上的神官。”白涟舟在一边说道。
要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这时候就把刺客第七准则“隐于光影,一生只爱一人”这句话拿去教育小西塞尔一遍。
“师弟,你说那位科瑞恩小姐,真的貌若神明吗?”
白涟舟一口酒喷了出来,还好转得快,没喷凛夜一身。
“你憋了这么半天,就为了问我这个?”
“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西塞尔惦记那么多年的要我说,科瑞恩小姐要是知道他来新兵营了,肯定后悔那个兰斯洛特顶了自己的名额。”
凛夜开始暗自猜想,越说声越小。
“你看他那张脸,”他指了指远处小西塞尔的方向,“你不觉得跟初见时有大不同吗?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
白涟舟托着腮,下意识打量起对方,好奇问道:“不还是那样嘛,哪不同了?”
一时间,三个小脑袋一起盯着那个雇佣兵的侧脸看,这会儿,大约都觉得这人的性格跟这副皮囊不太搭调。
不单单是相貌英俊,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还略有沧桑,不过他并不老,甚至不能算是大叔行列,最多算是个年少有为的土匪,痞里带着匪气,匪气中透着帅的那种。
“就感觉他没有当初那股冲劲了。死亡之泉上跳石头那会儿,?那场面我都佩服他。”凛夜挠挠头,问:“你觉得呢?丫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三个耍着本姑娘玩呢。”格温德林气鼓鼓的,戳着凛夜那张清秀的脸蛋道。
凛夜坏笑道:“还惦记着呢?多久的事儿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这事儿忘了吧。”
格温德林冷冷一笑:“我看呐,人都是要成长的嘛,詹森·西塞尔刚来灵族的时候,对本姑娘唯命是从的,现在倒好,转眼成了大人物了罢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聊。”
又走了一个,这会儿聊天的只剩下师兄弟俩了。
凛夜的性格就是这样,越热闹的场合反而越容易沉静下来,与喧嚣格格不入。
“欸,师弟,问你个事儿。”他低声说。
白涟舟略有醉意,应了句:“嗯,说。”
“嗯,当初我和师父骗了你嘛,对你不太放心,实际上,你是被他一手带过来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这个我早就知道。”白涟舟眼神有些迷离,话语似醉非醉的,“怎么啦?你不会也想从我这问情报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凛夜尴尬一笑,道:“不是,当然不是。我是想问,这一切都是骗局,如果让你重新再来一次你还会来维奥莱特帝国吗?”
白涟舟的脑袋突然清醒了些许。
师兄很少跟自己聊这种话题,实在跟他本人太不相称了。
“会。”他没犹豫,直接回答了。
虽然只是闲聊,但以这样严肃的问句开场,足以看出对方深思熟虑已久了。白涟舟不免有些紧张,酒意也下去了。
“为什么啊,你不是很想家吗?”凛夜有点不解。
“想归想,但是多一条路,生活才更有乐趣嘛。”白涟舟轻声答道,“而且,如果我够格,我肯定抢着第一个报名参军,咱俩还是会认识的。”
“也对。”凛夜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啊。”
白涟舟有些不乐意,抹了抹嘴唇上沾着的酒水,不疾不徐说道:“不知道对手的实力才会害怕。我感觉参军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还是个蓝期,心里有底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没有结果之前,我也怕得要死。”
“怂蛋。”凛夜笑着骂了一句。
“你才怂蛋呢,你不知道勇气,都是兄弟和家人给的。”白涟舟语重心长说道,“其实咱们心里都有数,亡灵死士很强,比咱们强得多。不直接动用神统军,估计是想用咱们的命去挡。”
“那你还愿意来?”凛夜哎哟一声,略带嘲讽。
“我也忘了听谁说的了总有一部分人要保护世界嘛。”白涟舟的脸色不怎么欢快,“这种想法也不是一开始就笃定的,或许是认识了你,认识了师父之后才有的吧。如果师父真的是那个暗中保护世界的人,那他也该有人来保护啊。”
“大概是你在九幽迷城骂我那会儿,我心里就想着我从小就是个废物,来到维奥莱特,也是靠你和师父鞭策着昏昏度日,如果现在我能很能打,灵力很强,哪怕是很耐揍的话,轮到我为大家抗一次吧。”
“我要是还不行,至少也能给你们争取一些活命的机会,你们再去求神统军,求创世神平息战争也行。”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名字很奇怪的灵术师”
这些话压在白涟舟心里很久了,在一次又一次的历练之后,少年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偏离初心。
他自知自己并没有那个实力,让欧内斯特和葵黛尔女神满意,他这样立场不坚定的人,绝对做不好探子的。
亦或者说,从一开始,自己的真实想法就跟他们不是一心,他的念头总是很自私,也很朴素,跟大势变动丝毫不沾边。
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
就比如他最近总是想着回家,回那个叫占星族的家,只要回去一次,大概就能把现在这样毫无希冀的心情消解半分。
即便他是蓝期,也会怕某天突然战死,被黑雾吞噬,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
凛夜的关注点有点奇怪,犹豫许久问道:“你真的姓白吗?不是随便取的?”
“”
好好的抒情气氛被这个铁憨憨打破了。
“我的错,主要是我也跟人打听过,别人都没听说过你这样起名方式。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个名字的时候,噗”
凛夜笑得浑身颤抖,“就比如,格温德林,拿她打比方,你听说过有人叫格温德林·二妮吗,哈哈哈哈”
白涟舟:“淦。”
“哎,你当初来维奥莱特,怎么不带上爸妈和妹妹啊,就当全家出来玩玩不好吗?”凛夜摆摆手,突然问了一句。
“谁周游世界还带自己爹妈呀?没赚到钱,我自己都嫌丢人。”白涟舟翻了个白眼,“更何况之前听说我受伤,他们也没管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一切都是未知数呢。”
凛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拿了块肉放在嘴里啃。
“回去之前,咱俩再去打次猎吧。”
“干什么?”白涟舟颇为不解,“还没吃够?”
“当然不是啊,我是想这肉其实也不错,不如给师父和师娘带上点,到时候咱们再在灵族住上两天,尝尝西塞尔的手艺。”
“师父吃过你做的饭吗?”白涟舟一下来了兴致。
“嗯吃过。”凛夜点点头。
“他怎么评价?”
凛夜略微回想了一下,道:“他就跟我说占星师不能占卜自己的未来,希望我谨记这件事,不要拿任何占星师的生命开玩笑。”
脑海里浮现出溶魅那张冷酷无情的脸,为了维护形象,吃到再难吃的东西也要绷住不吐,白涟舟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少年捂着肚子,笑着喘息说道:“没什么,就是我头一次师父这么怕死。”
“其实我煮面煮得还不错的。”凛夜急着解释。
“要不去天上给你摘颗星星当佐料?然后再把月亮切一半,放在面汤里搅一搅?”
“你别不信,真事儿。”
正给自己开脱呢,小西塞尔已经挤了过来,靠在白涟舟身边坐下,给师兄弟俩一人倒了一大碗酒。
“不泡妞了,雇佣兵大人?”凛夜打趣道。
“正找你说事儿呢凛夜说笑归说笑,下周这时候就要考核了,你得抓紧。”
凛夜表情一僵。
“啧,不是说你差,瞧你那脸,耷拉的也太快了。”小西塞尔沉默片刻,认真说道:“就是怕你不稳定。”
这确实是个难题。
师兄弟俩心里都知道,詹森·西塞尔作为一个不知道比他们强多少倍的前辈,说出来的肯定比知道的少太多。
“刚才我跟嘉娜打听了一下,这前锋军要人也挺苛刻的,而且占星师很少这样吧,我手底下有几个挺强的人,”小西塞尔认真说道,“我可以叫他们陪你练练。”
“这有用吗?”凛夜迟疑道。
这雇佣兵很少这么语气婉转的讲话,让他心中更没了底气。
“总比没有强吧,你多少信我一次。”小西塞尔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转而续道:“其实,我更倾向于是一次误判,或者这个考核本身就是不公正的。”
“什么?”
“你的评分。”他重复了一遍。
凛夜惊讶地扭头看他,“可是嘉娜长官说”
“神就没有局限性了吗?真是的。”小西塞尔眯了眯眼睛,微嘲一笑道:“你要是心里还是没底,就抓紧加练,别让你师父失望。”
“是啊,师兄你加油,练断了腿也没啥,我们就算抬,也得给你抬到集中营去。”白涟舟攥拳道。
见凛夜的表情仍旧迷茫,小西塞尔继续解释道:“老子就不喜欢让别人做什么测试,尤其是赤烬城那个什么刺客排行榜,蠢死了。但凡考试,都有评分标准,都有标准答案,但真正实战的时候,谁管你是拿刀砍的,还是拿弓射的。”
“比如他,别看这小子是个蓝期,”他拍了拍白涟舟的后脖颈,“走到哪,都得恭恭敬敬叫你声师兄吧?蓝期有什么用。”
面对这完全没有定论的讨论内容,凛夜无奈地叹了口气。
关于排名的可靠性,他还有一周时间可以验证。
七天后的那次考核,将会是决定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时刻。
“怎么样,想好了没?”小西塞尔催他。
“单独加练不太好吧?”凛夜仍在犹豫。
“这个你不用担心,就是要辛苦你夜里晚点睡,我那帮小弟都是夜猫子,晚上比白天精神。”小西塞尔微微一笑,端着酒啜了一口。
“那行吧,别让别人知道就行。”
小西塞尔挑着眉,透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我办事你还不相信?喝酒,把酒干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