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迎喜忽地站起身,朝外面走去,王玉娟忙唤,“迎喜……”
“我去打盆水,给我爹擦擦脸上的伤!”
安迎喜说完,走出去,碰到廖傲,朝廖傲点了点头,又碰到宇文钰,“你给我爹看看吧,我去打点水来,给他擦擦!”
宇文钰点头,进了屋子,给安和贵把脉。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王玉娟一听,忙道,“早上,来了一个姑娘,带着一群人,二话不说就要砸了安记,还要打人,和贵气不过,就带着大伙还了手,不知道谁一棍子打在了和贵的头上……”
哽咽,倒还咬字清楚。
宇文钰听明白了。
也明白,安记会有敌人,比如那些饭馆酒楼。
毕竟安记生意太好了。
但,宇文钰想想又觉得不对,一般人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
给安和贵把脉,宇文钰眉头紧蹙。
情况很不好,一个弄不好,安和贵便再也醒不来,醒不来还好说,至少还有命在,就怕一口气上不来,去了。
“宇文公子……”
宇文钰看向王玉娟,“我尽力!”
安迎喜端了水盆进来,“娘,你也去洗洗,换身衣裳,我一会还有话要问你!”
安迎喜回来,王玉娟总算吃了定心丸,虽不愿意走开,只是这些日子的相处,王玉娟已经习惯听安迎喜的话。
“嗯!”点头之后,去换衣。
安迎喜一边给安和贵擦脸,擦手,整个人平静的不行。
“宇文钰,我爹怎么样?”
“迎喜,我不想骗你,你爹的情况很不好,如果能够醒来,一切好说,如果醒不来……”宇文钰收了话。
安迎喜接话,“是不是再也醒不来,或许还熬不过这个坎?”
“是!”
安迎喜没有说话,继续给安和贵擦手,“我爹会醒来,他舍不得我跟我娘,从此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更舍不得把我们娘俩丢下,独自一个人去,宇文钰,如果你医术真的好,你就治好我父亲吧,哪怕药材再贵,弃家荡产我都不怕!”
安迎喜说完,起身端着水离开。
整个人平静的不得了。
压根不像是遇见重大变故的人,也没有了先前在马车,那瞬间的脆弱。
宇文钰知道,安迎喜在瞬间长大了。
她的身上,温润依旧,却有了冷冽。
宇文钰开的药,和大夫的开的,异曲同工,都是活血散瘀,安迎喜看不太懂,却还是按早宇文钰的吃了。
廖傲也上了药回去。
大厅静悄悄的,谁都没先开口,静静的等着安迎喜发话。
“今天,你们表现的很好,我很感激,在最危险的那一刻,你们没有逃开,或者躲避,以后,我安迎喜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小姐……”
安迎喜点头,起身,“都去洗洗睡吧!”
“是!”
这一刻他们无比信任安迎喜,也觉得,人生似乎也不一样了。
从这一刻开始。
不一样了。
安迎喜站在屋子外,看着屋子里,王玉娟细心的照顾安和贵,安迎喜竟迈不动脚进去,转身朝外面走去。
安迎喜站在院子里,黑狗在她脚边跑来跑去,“大黑,你说,如果最先没用绳子套着你,你会不会也跑出去咬那些人几口?”
应该会的吧,这狗可顾家了。
宇文钰听着高随的禀报,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公子……”
宇文钰深呼吸,要怎么跟迎喜说,来找茬的人是他的表妹,他母亲的娘家侄女,他舅舅的女儿。
第一次,宇文钰心纠结了。
若是换了别人,他一定亲手捏死了丢在安迎喜面前,可这个人是他舅舅的女儿……
“宇文钰……”
宇文钰吓了一跳,回头冲安迎喜笑。
安迎喜却笑不出来,“你让高随去查,查到了吗?”
宇文钰沉默,犹豫片刻,“查到了!”
安迎喜凝眉,“是谁?”
“迎喜,我没有想过,我会给你带来伤害,我……”
“那个人是你的亲人?亦或者是爱慕你的姑娘?”
安迎喜猜中了。
“呵呵呵,宇文钰,这么狗血的事情,我居然猜中了!”
宇文钰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此刻安迎喜想些什么,亦或者他们之间会不会还没开始,就完蛋了。
“迎喜……”
“宇文钰,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迎喜,我……”
“宇文钰,别劝我,此刻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报仇雪恨呢,还是应该为了我们之间那从不存在的爱情,而放弃去报复,像个圣母,不管我爹娘,只顾着那半文不值的爱情?”安迎喜说着,笑了起来。
安迎喜都觉得很奇迹的,她现在还笑的出来。
不过,她还是谢谢宇文钰,没有瞒着她。
一夜,未眠。
宇文钰去见了玉心蓝。
“表哥……”玉心蓝很开心,想着表哥还是最疼她的。
“啪”一巴掌,很重,很重,大的玉心蓝脸都歪了,嘴角还流出了血。
欢喜的双眸瞬间染上了恐惧。
她喜欢宇文钰不假,想嫁给宇文钰也不假,可玉心蓝从来不敢想,宇文钰凶悍,冷厉起来,是这么狠。
“表哥……”
“你真是被宠坏了,仗势欺人,伤害无辜也做的出来,你爹妈真是教得好,就教出你这么个心思恨毒的混蛋玩意!”
玉心蓝懵了。
在她的记忆里,宇文钰从来都是温润的,更别说打人了。
“表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宇文钰看着哭哭啼啼的玉心蓝,深吸一口气,“高随,把跟她一起来的那些人都打杀了,尸体送回去,至于玉心蓝……”宇文钰说着,抓住玉心蓝的手腕,不顾她的紧张,害怕,拖了出去。
丢在大街之上。
“派人送她回京城去,如果玉家还有她玉心蓝,我与玉家一刀两断,再无往来!”
高随吓了一跳。
后又想到,就算没有了玉家,宇文钰也不会咋样。
点头。
玉心蓝却是吓傻了。
她这般被送回去,怎么可能还活得了。
“公子,你还是去问问安姑娘的意思,免得……”
宇文钰看向安记方向。
“怎么问,她的性子,看着柔弱,实则刚毅至极,我……”
竟是不敢面对她,看着她眸中似笑非笑。
安迎喜一家子向来和善,却因为她宇文钰,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们还没在一起呢,伤害就已经来了。
宇文钰知道,安迎喜在看他的态度,看他的决定。
看他肯不肯把玉心蓝交给她处置。
可安迎喜没有想到,玉心蓝在不是,她都是国舅爷的女儿,他宇文钰打得,骂得,安迎喜却是不能……
好在第三日,安和贵醒了过来。大夫也换了,在不吃宇文钰开的药方,宇文钰的东西,也被移出,放在了安记后门,却没人敢去拿。
宇文钰看着那些东西,心口刺刺的疼“去,回京城去查,是谁告诉玉心蓝,并唆使她来古城这么干的,我要全部知道!”
高随知道,宇文钰是真的生气了。
气京城那些人是自以为是。
宇文钰再次去安记,却见安记的大门紧闭,也挂上了暂时修业的牌子,安记门口,地已经被洗刷干净,赵八坡带着兄弟,跪在安记门口,早上到日落,到天明,安记的门依旧没有开,买菜什么的,都是从后门走。
看着紧闭的大门,宇文钰沉声,“回去吧!”
他相信,安迎喜想通了,想明白了,会原谅并理解他的。
而安迎喜需要的是时间。
安记。
安迎喜喂安和贵喝药,“爹,你慢点!”
安和贵点头,说话有些不利索。
冲安迎喜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爹,打伤你的人是宇文钰的表妹,舅舅家的!”
舅舅?
那就是国舅。
安和贵点点头,“迎喜啊……”
“嗯,爹,你慢慢说,我听着!”
“迎喜,不怪他……”
安迎喜垂眸,“爹,我知道,我以后再不做梦了!”
有的梦,该醒了。
“迎喜……”
安和贵想劝,后想想,豪门岂是那么好进。
一个表妹都敢这么闹腾了,那母亲,爹还指不定闹腾成啥样子呢。
沉默。
安迎喜一样的活,一样的笑,只是多了坚毅,冷冽。
安记重新开业,却出了一块新的告示牌,安迎喜要收徒弟。
要求不高,正式拜师学艺,不管你多大年纪,只要你愿意学,她就教,不要拜师费,但是,需要你带着香料来。
门口,各种各样的香料介绍,画的也不好看,可很多人还是看进去了。
很多人开始进山,去找,去挖,不求找到多少,只求找到一两味,来安迎喜这儿学做菜。
安迎喜更是把猪板油炼油炒菜的方子传了出去,一时间,古城轰动。
几乎半月,整一个陈国家家户户开始炒菜。
皇宫。
玉贵妃看着跪在面前的玉心蓝,一身狼狈,身上衣裳沾污,本该惹人凉席,此刻玉贵妃眸子冷得很。
沉声“下去吧!”“姑母,求你开恩!”玉心蓝吓坏了。
她以为,回来之后,向来疼爱她的父亲,母亲会护她,结果,他们把她送进了皇宫。
她也以为,姑母会原谅她,哪里晓得……】
开恩?
玉贵妃都要气死了,还管的了玉心蓝?
就因为她的小家子气,弄得宇文钰被安迎喜赶了出来,又过上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日子。
能活多少日子都不知道,叫她开恩。
可谁来开恩于她,让她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刘公公亲口把安迎喜对宇文钰的话说给她听了。让宇文钰把自己排第一,娘亲排第二,她排第三。
玉贵妃觉得,安迎喜是个好姑娘。
而宇文钰喜欢,她就会喜欢,哪怕安迎喜不是个好姑娘,她都会喜欢。
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好。
什么时候走都好,就是不要走在她的前面。
“去吧,庵堂那边,委屈不了你,以后别出现在世人面前,最好不要出现在钰儿面前,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玉心蓝忽地笑了起来,“我喜欢表哥,错了吗?那个贱女人,勾引了表哥,魅惑了表哥,姑姑,她那么坏,你怎么不管管表哥!啊哈哈,我知道,你们都怕表哥死,都觉得那女人福气好,能给表哥冲喜,啊哈哈,啊哈哈!”
语无伦次,玉心蓝疯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打死在她面前,一路回来,她就睡在他们身边,回到京城,没有人待见她,一个个都嫌弃她。
从千金小姐,到人人唾弃,精神上压根接受不了。
玉贵妃气坏,“送到庵堂去,叫人看好了!”
真以为装疯卖傻就能逃脱,错,大错特错。皇帝得到消息,忙罢朝过来安慰玉贵妃。
“皇上……”
“爱妃不急,不气,有朕呢,朕给爱妃做主!”
“臣妾想去古城,想去见一见这安迎喜!”
她倒要看看,这安迎喜,到底何方神圣,吧宇文钰迷惑的六亲不认了。
皇帝沉思,“朕陪你去!”
玉贵妃诧异,“皇上?”
皇帝把最近得到的消息一说,玉贵妃吃惊,“真这么厉害?”
“可不是,如今,整个陈国,被推崇最多的就是她了,几乎所有厨子都扎堆去古城学艺!”
“她想做什么,钰儿都不管吗?”玉贵妃惊讶问。
“不知道,怕是想有所为,亦或者,为了以后配得上钰儿,爱妃不急,朕这就吩咐下去,隔几日朕陪爱妃微服私访,去会一会这安迎喜!”
古城。
安记真是热闹坏了。
端盘子的,收碗的,指不定就是某个城镇的大厨,首富。
厨房炒菜的,指不定也是身份了不得的贵公子,名门望族。
可这些人见着安迎喜,都要规规矩矩唤一声师傅,进安记之前,都要规规矩矩给安迎喜磕头敬茶。
安迎喜也是,心安理得坐在主位,接受着。
安记的配料越来越多。
许多因为不在季节,还没收获,但很多地方的农民都开始进山里找。
然后种植。
更有人开了香料铺子,专门卖配料,虽然品种还是不齐全,但是开始四处去收购。
农民们,因为额外的收入,顿时富裕起来,安迎喜的名字更是家喻户晓,说起安迎喜,都竖起大拇指,这可是财神爷啊。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要把以前天下楼买了送给师傅做礼物,也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厨艺。
所有人都以为安迎喜会拒绝,可安迎喜接受了。
很快,房契,地契下来,安迎喜的名字,上面还有衙门的盖章。
安迎喜忽地想起兰清雅,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安记搬迁,是件喜事。
安和贵想要下床。
“爹,娘,我在前街买了一个院子,你们搬进去吧,大米,小麦,高粱,玉米,以后跟在我身边,其他人跟你们去宅院,伺候你们!”
安和贵看出来了,他的女儿变了。
不止是容貌,以前带着孩子气,如今,越发精致,打扮也越来越富贵。
那种气质,从内往外,越发的稳重。
做事更是有条不紊,性子也改变了许多,她依旧在笑,可笑容里,有几分真切?
安和贵看不出来。
新安记开业。
安迎喜在厨房教着一百来大厨切菜,配菜,“我跟你们说,这做菜啊,每一步都马虎不得,刀工也很重要,如今是没有配料,等配料齐全了,你们就会明白我这些话的涵义了!”
安记对面,宇文钰坐在马车内,他希望,安迎喜可以出来见见他,或者派人过来跟他说一声,送点吃的给他。
可没有,安迎喜已经许久不见他了。
四月初八。
安迎喜十五岁及笄礼。安迎喜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悄悄办了就好,可不知道谁说漏了嘴,及笄礼遮天,收的礼物都堆成了山,贵重与否,安迎喜都没有去看。
而安迎喜做梦都没有想到,兰清雅会来。
一身男装,瞧着倒也清俊,就是女子气重了些。
“你怎么来了?”
兰清雅笑,“你及笄,作为你唯一的手帕交,我怎么能不来?”
兰清雅说着,拿了一个锦盒递给安迎喜,“你看看,我亲手做的钗,你看看可喜欢?”
安迎喜接过,打开,“你什么时候学的?”
“这些日子,闲的无聊,刚好我嫂子会,就学了,迎喜,说实话,如今的你,看起来过的很好,可我为什么感觉你,笑的不那么真?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安迎喜摇摇头,“没的事儿!”
兰清雅见安迎喜不语,也不在多问,“迎喜,你能帮着打听打听我二哥的消息吗?”
“以前可以,现在无能为力!”
兰清雅懂了。
“没事儿,我二哥福大命大,会好好的,等着那天皇上大赦天下,我二哥说不定就回来了!”
安迎喜点头。安记外。
宇文钰坐在马车里,抱紧手里的锦盒。
他不知道,安迎喜会不会见他。
起身,下了马车,朝安记走去。
被拦住,“对不起,宇文公子,我家小姐说了,不接见你……”
宇文钰楞,好一会之后,才把锦盒递给拦住他去路的人,“把这个交给你家小姐,她会喜欢的!”
“是!”
安迎喜从一早就在等宇文钰,她知道他会来。
只是,看着手中的礼物时,安迎喜还是比较错愕,“人呢?”
“把东西给了迎宾,就走了!”大米道。
安迎喜垂眸,不语,轻轻打开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