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江家里条件不好，实在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对顾雨开这个口，原本他对张莉就是抱着别样的想法，这一旦开口，面临什么张德江全部知晓，可实在没有退路。

顾雨看了张德江一眼。

“让你妈去我妈的工厂当流水工？”

流水线不是一般人都能干得了的，张德江他妈……

顾雨可是有点印象，据说张德江他妈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其实在真正凉州人的眼里，你都离开凉州那么多年，怎么还能算得上是凉州人？

张德江有些不好意思。

“家里实在过不起来……”

顾雨点头，这样也好，能干活照样给钱就是了，不能干活，就算是看在同学的面子上也没办法。

张德江回到家里跟母亲提了提。

“你让我去当流水线工人？”张德江的母亲挑高声音。

她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要跑到流水线去？

卢淑芬抱着儿子先躲了，婆婆这样不着调的很早她就想说了，在农村就算了，毕竟自己能干活，可来到凉州真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钱寸步难行，养家养孩子都需要钱。

张德江一脸的颓败。

“妈，不然呢？你又不肯离开，现在家里都是嘴要吃饭……”

当母亲的愣了愣没想到，最后竟然儿子开始嫌弃上她了，她好不容易把儿子送回到凉州，他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张德江的父亲叹口气。

“去就去吧，你不赚钱，能怎么办？家里现在也吃不饱……”

“那简昊阳不是有钱嘛，你跟他借，以后我们在还……”

这老太太说的是这样的理所应当，好像人家欠了她一样，张德江诧异的看着母亲。

老头儿也觉得不对了，人家有，那是人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跟我儿子是同学，住在一个寝室，帮帮我们怎么了？”

丽娟这边根本不知道那头发生了什么，把丈夫给哄好了，小意的陪着，说真的，很耽误她赚钱，但是现在必须就陪着，丽娟心思都长草了，想着明天应该做点什么。

昊阳枕在丽娟的腿上，回来的时候买了一个西瓜，这是人家里种的，怕被抓，马车赶着卖来的，简昊阳买了一个。

“你想什么呢？”

眼看着又要黑脸。

丽娟安抚着：“我想着明天给你做点什么吃，你晚饭没有吃多少。”

手捏捏他的手，表示自己只会关心他。

昊阳笑了笑：“天气热。”

其实就是没胃口，觉得这些东西都尝遍了，做的再好吃也就那样了，简昊阳不想给丽娟增加负担就没有说，估计等天凉凉就好了吧。

两个人胡闹了半宿，他身上有力气，丽娟也只能接着，好不容易才躺下睡了。

一大早打着哈气，再不情愿起也还是起来了，侍候他走人，自己才开始收拾家里。

丽娟收拾完家自己骑着自行车，满凉州的去转，凉州太大，一天根本是转不完的，她就是出去看看，药材都是什么行情，自己也得关注关注，省得被别人给懵了，买一次还好，买的次数多了，难保人家不会杀熟。

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回来，回到家，看着楼下有个老太太，一直鬼鬼祟祟的，丽娟也没多想，转身就想上楼，从自行车的后面拿下来东西，那人突然走过来。

“同志我打听一下，简昊阳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丽娟一愣，找他们的？

“我是他媳妇，你是？”

“你好，我是张德江的母亲……”

丽娟拧着眉头，张德江的母亲来找自己家干什么？

张德江的母亲上了楼，进了门一看人家这家，眼睛里就闪过一抹不自在，她过去的家也是这样的，她现在的家才应该这样，而不是住平房。

“是这样的，你叫……”

“方丽娟……”

丽娟给张德江的母亲倒了一杯水，张德江的母亲坐下。

“哎，在凉州生活太不容易了，你是外乡人吧，我是凉州本地人……”张德江的母亲细数，跟丽娟说如果想要了解凉州问她就是最正确的，她就是凉州出生的，凉州长大的，丽娟听的满头雾水，这人是跑到她家来玩回忆了？

丽娟昨天一晚上都陪昊阳，早上也是强打起来精神，不是合计赚钱嘛，结果这人来了说个没完没了的，丽娟就想让她简单的说明主题。

“你看我这人，一说就多，是这样的，你看我们家条件也不是多好，娟儿啊，婶子没拿你当外人，这德江跟昊阳是同学，昊阳就帮帮我们吧，我听说你会做粉，这东西估计上手不是很难，你让淑芬来帮帮你，一个月给点钱就行。”

方丽娟这回听明白了。

“婶子，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自己在家做做，哪里还能请人？赚的钱还不够花销呢，别开玩笑了。”

就算是能请人也不会请眼前的人。

张德江的母亲握着丽娟的手：“咱们这样也算是亲戚了，有啥不好意思的，有钱就给点，没钱就给口饭吃，我们家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不是……”

“婶子真不用，我一个人干这么一点活……”

张德江他妈站起身：“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回去跟淑芬讲，她在鞋帽厂这时间太紧，你说扔着孩子不管……”

方丽娟看着这老太太压根就不给别人讲话的机会，拉下了脸子。

学会拒绝别人其实这事儿不难。

“婶子我的话你可能没有听清，我请不起人，也不用淑芬过来帮我，就这样，你要走我就不送了，慢走啊。”

丽娟摆着脸孔。

张德江他妈讪讪的看着丽娟，怎么就这样的油盐不进呢？

回到家生了半天的气。

晚上叫过来儿媳妇：“你就没看见过她是怎么做的？”

方丽娟能做，他们自然也能做。

卢淑芬觉得婆婆都魔怔了，自己家也没有人会做这个，看两眼就能学会啊？再说她哪里有机会去看？

丽娟跟吴太太算是搭上线了，吴太太喜欢玩两把小牌，每天拎着包穿梭弄堂里，车接车送的，别提生活的多滋润了，吴太太这样有见识的人按道理见过的好东西很多，可偏偏就待见方丽娟。

丽娟做东西也分的出来，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市场，给吴太太的时候也不吝啬那么一点钱，多多的赠送，更加用心的给做。

“你看看我这条链子怎么样？”吴太太拿着一串珍珠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比划。

丽娟都没见过那样的好东西，自然夸好。

“那送给你吧。”

吴太太是个很大方的女人，方丽娟赠送的那些所谓的护肤品小样她从来是不动的，她知道这些绝对就没有自己用的好，转手都是送给朋友或者牌搭子，只有面膜是她愿意留下来用的。

“我不用，谢谢您了吴太太。”丽娟赶紧摆手，她往哪里戴这种东西？

也没有像样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偷的呢。

“叫吴姐，叫什么吴太太。”

吴太太嗲了一声。

方丽娟觉得有些女人生出来就是被疼爱的，比如眼前的吴太太，长得漂亮，气质好皮肤又好，身段也好，你看就连头发似乎都不一样，永远都是那么漂亮动人，难怪吴先生会爱上她。

“吴姐。”丽娟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这样的人物，能跟她做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

吴太太听着这句吴姐觉得很顺口，怎么听怎么觉得舒服，拍拍丽娟的手，上下打量着丽娟：“你丈夫在念书呢？”

丽娟点头：“他头脑好，又喜欢念书，每天脑子里总是有一些点子。”

说到丈夫丽娟的嘴就停不下来，昊阳真是她生命当中的一缕阳光，不是来凉州，她这辈子也就在上中的农村老家蹲着了，她就连上中都没有走遍呢，竟然来凉州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吴太太眼神动了动：“为什么没要孩子？”

丽娟一愣。

真是从来就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是啊，为什么没孩子呢？

丽娟也有想过，可能就是缘分没够，孩子就没来，昊阳是说要不要孩子随缘，所以丽娟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倒是现在吴太太说出来，丽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吴太太您呢？”

吴太太愣了几秒，松开丽娟的手，好半响翘着唇笑笑：“我呀，你看我美不美？”

丽娟点头。

“美。”

“我这么美，所以才不生孩子的，会破坏我的体型的。”

丽娟无语。

因为会怕破坏体型就不生孩子？

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怪异。

回到家数着钱，丽娟又高兴了。

晚上说给昊阳听。

“你离她远点，这不是个什么好人。”

简昊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听着丽娟的形容，是啊，有钱的女人也是有，可有钱又这么漂亮的，听着这样行事，简昊阳觉得这估计是谁养在这里的外室。

不生孩子，每天打麻将，能是什么好女人？

丽娟一愣。

“不会了，看着不像。”

“我说你就听。”

丽娟点头。

吴太太对着镜子将耳环拿了下来，她看着扔在梳妆台上的珍珠项链，她第一次送东西没有送出去，可见方丽娟这人很本分，她用手撑着头，外面有汽车的声音，吴太太振作，起身出去接自己的先生。

原本吴先生是带着一脸的笑容，难得冷冰冰的脸上对上她之后有了一点笑容，结果吴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吴先生的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吴先生提高了声音。

吴太太在哭，哭的很伤心，吴先生摔门离开。

吴太太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看着外面出神。

吴太太跟几个牌搭子闲闲的说话。

“我看你对那个做粉的人倒是不错。”

吴太太没什么兴致，扔了一张牌出去。

“人不错，又老实又本分。”

对面的太太看了吴太太一眼，忍住到了嘴边的话，推开手上的牌：“不打了不打了，手疼，去把甜品端上来……”

屋子里的人就顺便散了，三三两两的在外面闲聊，你身上的衣服，你的首饰，我的皮鞋。

张太太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我就劝你一句，妹妹，你家男人对你这么好，何必这样想不开呢？有没有孩子并不要紧……”

吴太太抬抬眼帘：“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张太太叹气：“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你这是又何必呢？”

张太太继续说着：“她又有家，你这样弄不好最后……”张太太比了一个手势，依着她看，方丽娟那个女人可是非常有主意的，在一个张太太跟吴太太打牌这些年，也是为了吴太太好，那方丽娟模样真是年轻，年纪放在哪里，青葱一样的年纪，到时候吴先生真的要是看上了，你想哭都找不到地方，何必给自己找堵呢。

吴太太听着这话，表情有些变动，手里拿着茶杯，喝了两口，觉得味道怎么都不对。

这就是说她年纪大了？

张太太拍拍吴太太的手背：“像是你家里男人那样对待的，我还是少见，惜福惜福吧。”

吴先生那人张太太远远的见过一次，冷冰冰的一张脸可见了吴太太脸上的冰就化开了，对着要多宠就有多宠，张太太不问，这两口子是突然来到凉州的，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真假谁知道，不过看这生活标准就知道是个不差钱的，有些人家吃都吃不饱，吴太太却可以随意的花这钱买着各种各样的旗袍。

吴太太又要了丽娟手里的十盒粉，丽娟是连着三天做出来的，自己也没怎么休息好。

她送货过去的时候就听着里面有争吵的声音。

“你掐死我吧。”

“你就不值得我对你这么好……”

丽娟一听，心里有点打鼓，她想离开，这个时候自己出现，怎么都是叫人讨厌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又不能给你生个孩子，我的身子早就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丽娟第一次听见吴太太这样失了分寸的喊了出来。

“你就那么盼着我另找？好，如你所愿。”

吴先生摔门，从里面出来，方丽娟的身体缩了一下，吴先生的眼神就像是一条蛇，叫人不敢对视，吴先生阴狠狠的离开。

屋子里吴太太的头发也乱了，身上的衣服也乱了。

“吴姐……”

吴太太捂着脸在哭，丽娟看着吴太太的手指尖，有多少女人渴望自己一辈子能这样活一次？

丽娟不明白吴太太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即便不能生，可吴先生对她那么好。

“你来了……”

吴太太擦擦脸上的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方丽娟笑了笑，可这一笑比哭都难看。

丽娟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吴太太接了。

“真是麻烦你了，以后就别来家里了，我要是需要的时候，我叫人去拿。”吴太太看着丽娟说着，自己起身去手包里拿出来一百块递给丽娟。

丽娟觉得太多了。

“吴姐……”

“拿着吧，我也不差这么两个钱，你就没想过自己开个店铺？”

吴太太问着丽娟。

丽娟点头：“是有想过，可不认识什么人……”

说实话她一个外乡人能混到今天都是靠丈夫有本事，丽娟做梦都想把自己的产片做大，可惜没有那样的福气不是。

吴太太揉着太阳穴。

“嗯，我认识一个朋友，等过两天我叫司机去接你，你放心。”吴太太拍拍丽娟的手。

原本她是看上方丽娟老实，这样的人想必也不能错，她一直就在为丈夫找个合适的女人，只要这个女人能替她生个孩子，多少钱她都愿意给，可那些肤浅的她又看不上，给丈夫的自然就是最好的，她已经不年轻了，可凉州的风气，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大姑娘愿意给人生孩子的，这要是传出去，这也不能做人了，她只能往小媳妇的身上找。

谁知道跟丈夫提了提，他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气，想到这里，吴太太眼泪就忍不住的打转，她又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他好，他竟然一点不领情。

对方丽娟她没有把话说明白，这样也好，省得丽娟心里产生龌蹉，吴太太就想，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心思才这么复杂？

吴先生骂她，说她狡诈，吴太太想起来更觉得头痛欲裂。

当了这些年的夫妻，少时的逢场作戏，那时候她是别人的床前客……

吴太太挥挥手：“我头有些疼，你先回去吧。”

丽娟觉得吴太太很怪，吴太太说话算话，很快就叫司机来接丽娟，汽车就停在楼下，这时候谁家能有汽车？

一层楼的人都在往外看，似乎在看，这是谁接谁的，司机走到四楼敲门。

“简太太，我们太太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