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以为王冉睡了,王爸爸不叫说,可是依着王妈妈的个性,这事儿她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可是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孩子,自己悠悠叹口气,就坐在那里流眼泪,怕王冉知道,怕叫孩子觉得难心。
自己用手背擦擦脸,这几天王妈妈就老的厉害,躺在床上的王冉,因为腿觉得剧痛,因为做女儿的不能帮母亲分担,还要父母对自己操心,听了母亲说的话……
简宁五点左右过来的,这个时间就没什么病人了,还有副班,所以自己过来看看她。
手摸进被单里,因为他要确定王冉的腿,一摸就不对劲儿了,怎么就不喊人呢?
简宁知道王冉的个性,再说夜里可能动动腰,腿就这样了,她不想吵别人睡觉,没说话,王妈妈已经洗漱好了,自己端着盆出来准备给王冉洗脸,看见简宁人就站在王冉的病床头,脸色不怎么好。
“过来了。”
简宁点点头自己去接王妈妈手里的盆,王妈妈松手了,简宁叫王妈妈回去,说自己马上就下班了。
“阿姨你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就好。”
王妈妈觉得挺讽刺的,你在这里就好?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才不好,自己勉强压着这个劲儿没有出口讽刺他。
耷拉着眼皮子:“不用了,你等下班再来吧,到时候在有病人的,我能指望你什么。”这话说的就颇有些怨气了。
简宁对待王妈妈就是这样,一脸笑呵呵的,随便你说,随便你刺,我都不会介意的。
就当没有听见。
简宁给王冉洗了脸,拿着毛巾细细的擦着她的脸,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袋子,这是陶林玉帮他买的,他也不懂女的用的这些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你平时用的。”
简宁把化妆水倒在手上,结果倒多了,自己也愣了,赶紧的往王冉脸上去拍。
“看着瓶子挺小的,没想到给的还挺多的。”
自己喃喃的念叨了两句,王妈妈别开脸,有时候看见简宁对王冉,王妈妈感动,但是他家里做的那点事情,真的想起来就特别想指着简宁的脸骂,他家凭什么?自己女儿现在躺在这里,谁害的?不是他简宁,王冉能变成这样吗?
别说给她赔偿,她女儿是几个亿都不换的,前途美好一切都葬送了,怎么赔偿?
想到这里,觉得心口发堵,自己捶着胸口,后背上就都是汗,王妈妈这毛病也不是没看过医生,医生的方法就是少动气,尽量开心能吃就吃,能喝就喝,睡不着就闭着眼睛,千万不能多想别的,可是更年期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大脑不受自己的支配,她倒是不想想了,可是能行吗?闭上眼睛就反反复复的去想那些破事儿,弄的她辗转难眠,弄的她一想就心悸。
她跟王冉她爸从来就没指望女儿嫁给多有钱的人,看中简宁的时候也没说他家里这么有钱啊。
“妈……”
王冉叫了一声,王冉觉得无力,她听见了,是的,她听见了。
作为女儿,自己没本事,叫父亲受到这样的侮辱,她不是没想过分手,分手了一切就好了吧,可是简宁是无辜的啊。
简宁拽着王妈妈的手:“阿姨,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打我……”
王妈妈懒得看他,自己就准备出去转转,结果王爸爸来接班了。
王爸爸就是这副模样,闷声不吭,你很容易就能把他给忽略掉,自己手里拎着保温桶,进门看见自己老婆要出去,王冉一看见自己爸爸黑黑的脸就哭了,现在简宁是局外人,王冉不能对他说,但是看见父亲平静的脸,她会觉得难过。
父母养育自己一场,难道就是图给别人下跪吗?
她爸这辈子活的很硬气,因为不亏欠任何人东西,活得堂堂正正的。
简宁拿着毛巾给王冉擦干脸上的眼泪,这化妆水是白涂了。
“小简在呢。”王爸爸跟简宁打招呼,完全没有嫌隙。
王妈妈就坐电梯下去了,自己站在电梯里,就想着王爸爸那样,自己气的哭出来了。
“活该,谁叫你愿意的,对着人家还挺亲热的,被人爸爸给欺负成那样了,你就是活该,谁叫你骨头贱了……”
王妈妈恨恨的骂着,觉得这样也不解气,自己走出电梯,顺着大门就走出去了。
王爸爸看着简宁在,他短时间内也没有意思要出去,他就躲出去了,自己站在病房外,就那么站着,简宁从里面出来,他得跟别的医生交接班,今天是最后的一个班,明天就好了,他时间就相对能多点。
“那叔叔,我先下去了。”
王爸爸这才进门,王冉没吃两口早餐,王爸爸拧着眉头。
“是不是不好吃啊?”
王冉现在躺着,就容易出现一个问题,过去她就便秘很严重,王妈妈特别交代徐秋华的,说给王冉做饭别总做大米饭,得换着来,五谷杂粮你也别嫌麻烦,毕竟是病人,宁愿累着你点你也别累着她,她本来就对这事儿有点难受。
徐秋华能理解,但是一天两天好说,总是叫她这样费心思,徐秋华的惰性就上来了。
一开始那真是心疼王冉,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能做的就都做了,不能做的也都做了,但是这都快三个星期了,徐秋华所有的耐性就都耗光了,她白天要送儿子去幼儿园,晚上还得接孩子,你说她哪里就有这个美国时间?她起不来啊。
王妈妈人在医院,王爸爸三点就醒了,醒了就睡不着了,自己闷声不响的换好衣服就下去干活了,四点半左右回来的,给王冉榨的五谷汁,早餐是粗粮。
王爸爸拧开盒盖,看了一眼里面。
“这样可不行啊,得吃东西身体才能好。”
王冉对着父亲微笑,努力的微笑,她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扑进父亲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是她不能,所有人就都瞒着她,她就得叫别人以为成功瞒过自己了,想哭,就用手去掐自己的腰,努力去想别的事情,绝对不让眼泪瓣子就掉下来。
“在吃一口啊……”
王爸爸一口一口的喂着女儿,王冉就连嚼都没有办法嚼,因为心里难过,鼻子酸涩,嗓子胀痛,只能生生的往下咽,然后对着父亲送出最漂亮的笑容。
徐秋华起床就发现公公好像去医院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徐秋华给自己娘家妈就打电话,说王冉这事儿。
“你说叫我侍候一个月两月这都行,那要是一辈子可怎么办啊?妈,你说我每天累的,我早上早早就得起床,我累的就连一条狗都不如,我觉得狗都比我活的幸福,我还不能抱怨,那是我自己小姑子,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那种感觉你就不懂……”
徐秋华也没别的意思,自己就是想找一个人说说,她真的觉得很郁闷,这漫长的岁月可怎么过啊?
王妈妈就站在门口,她拎着王爸爸早上带过去的那个保温桶,这是换班回来要休息了,清清楚楚的听清儿媳妇的话了,王妈妈没有道理发飙,做嫂子的没有义务照顾小姑子的,自己把门又轻轻给带上了,一个人站在外面,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地方去,除了家里就没有别的地方叫她去了。
王妈妈去了自己妈的坟头,就坐在一边,妈妈是什么样自己也忘记了,那时候太小了,悠悠叹口气。
“秋华我是一点不恨她,王冉出事儿她真是尽力了,王冉是我孩子,那秋华也是孩子,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公平……”
王妈妈坐了半天,有些话跟别人说说不了,只能自己忍着,现在也只能跟死人说了,因为即便说了,她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按照我说,我就想让他们俩分,可是我们家老王不干,他是心疼他女儿啊,为了他女儿就什么都做了,王冉欠她爸的啊……她可真是有了一个好爸爸……”
人世间有许多苦,而这许多苦需要你来细细的品味,生老病死,人生的常态,他们现在就是在体味这一场劫难。
王妈妈回到家,徐秋华在做午饭呢。
“妈,我一会儿给王冉去送饭,你赶紧睡觉吧。”
王妈妈看着徐秋华,心里叹口气。
“别送了,你爸在医院给王冉做。”
徐秋华一愣,怎么就在医院做了?
简宁今天歇班,王妈妈回去了,王爸爸跟他在,那王冉如果想上大的,要么叫自己爸爸侍候,要么就选择简宁,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她愿意的。
觉得难堪。
也许会有人说,那是自己的爸爸,一个是自己未来的丈夫怕什么,对,王冉害怕,坚持到现在,信念眼看着就要一点一点的崩塌。
“你出去吧,我来。”王爸爸低声的说着,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
“还是我来吧,王冉啊,你也不能把我当成是男的,我还是医生是不是?”
简宁洗过手,自己就决口不再提这件事情了,医院这方面给的优遇已经算是多的了,那边急诊说之前看的那个病人又回来了,简宁愣了好半响,最近脑神经可能崩的有点紧,记不清了。
“谁?”
“小蘑菇……”
一说小蘑菇简宁就想起来了,是那个蘑菇,自己还答应过要送她一盒糖呢,回到病房里就跟王冉说。
“病的很重吗?”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体生病,听见这样的消息会觉得心里失落半天,她希望进医院的人都能好起来。
“应该有得治……”这方面他并不行,检查报告也是说,二期出来的时候院里的专家就开口说过,绝对有得治。
“我还欠她一盒糖呢,等你好一点,我推着你去看看她,很有意思的人。”
王冉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就是躺在床上,她并没有别的什么娱乐活动,现在又不能起身,当然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但是也知道不能要求的太多,每个人都很忙。
所里的同事之后又过来看了王冉一次,大家也是对副所的事儿觉得挺难为情,副所在所里也表示了,他跟王冉之间的纠葛,叫大家都别怪王冉,毕竟生病了嘛,大家接触副所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这个人就说不出来的好,他老婆也是瘫痪啊,照顾一辈子,就真的不容易。
王冉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看见医生笑看见护士笑,看见家里人也笑,生活都这样了,还哭,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简宁要是白天休息就出去买一束鲜花然后拿回到病房里,这样可以给病房带来一股子的新鲜气儿,每天的花就不重样的买,有时候自己在上班,就求同事,叫护士出去帮着买。
整个医院现在就几乎都无人不晓,简大夫的女朋友就在这家医院里,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很多人都夸王冉很坚强很乐观。
有的病人不配合,医生跟护士也会拿出来王冉的事儿说说。
36床是一个车祸导致双腿残废的患者,人生大部分的希望就都没了,整天的就躺在床上等死,无论谁劝都不行,对着老婆孩子不是骂就是砸,手边碰到什么就砸什么。
护士长进门,就看着病人的妻子搂着孩子,这老婆真是没话说,你都这样了,还守着你呢,你还作什么?
护士长也是上了一定的年纪,觉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遇上这么一点的挫折,你看看你那个样子,你还没有一个女人坚强,既然这样还活着干什么,不如跳楼死了算了。
“干什么呢?”
当妻子的勉强对护士长笑笑。
“你先出去,我跟他说说。”
病人对护士长态度还算是好的,知道人家不欠他的,总是也说他,有点害怕,人就是这种心态,遇上好欺负的就欺负个够本,要是这个人态度强硬点,自己的态度就立马软。
“本事啊,天天砸老婆算是什么本事?就你这样病能好起来嘛?你说说你一个男人还没一个女人坚强呢……”
护士长说那比你惨的多了去了,他们简大夫的女朋友还没结婚呢,人家工作什么都好,遇上这样的事情比你倒霉不,可是人家多乐观,每天看见谁就都笑呵呵的,说自己肯定能好。
病人不信,别拿这些瞎话来安慰他,都残废了,还乐呵什么?
“我要出院……”
“行啊,那你就出院吧,等你老婆侍候够了你,跑了你就开心了,这是多么好的老婆啊,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你就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走狗屎运了,自己还不知道珍惜,早晚有一天老天爷也得把你的福分儿收回去……”
那病人撇撇嘴,自己转头看着护士长。
“那男的是缺心眼吧。”
正常人肯定就不会那样做,没结婚有什么责任啊,多给点钱不就完了,这真要是娶了,得负担起一辈子,脑子被驴给踢了?
护士长没好气的看着他,他现在瘫痪在床上,还说这样的话,这些个男人啊,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万年才能修到简大夫那样的男朋友,你懂什么。”
男人挠挠头,那要是这么说,自己也是万年才修到自己老婆的,护士长没好气的看着他:“知道就别闹了,好好的配合治疗,学学那些伟大的,没腿怎么了,没腿也能照样活不是。”
这人还算是比较幸运的,赔偿的部分比较多,一辈子生活就不愁了。
这病人有意思,听见这事儿,就一定要让自己老婆去看看王冉去,他要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不。
简宁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陪王冉了,自己不上班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晚上就睡沙发上,护士就说了,拿一张陪床不就完了,把沙发撤走,这样休息也能好休息,简宁拒绝了,王冉晚上睡着他就睡在王冉的床边,睡沙发不舒服,她一有点动静自己立马就能醒。
简宁脑子到了夜里总是很庆幸,只要王冉稍微呼吸重了他就能醒,当然白天有时候睡的就比较沉,毕竟照顾一个病人,晚上还有时候值班,全部的压力堆积在一块,白天睡的就比较死。
王爸爸拎着水果进门,他是见天的给王冉换水果吃,给女儿榨汁,蔬菜汁水果汁,就生怕王冉的营养跟不上去。
王爸爸看着简宁这就睡在沙发上,脸仰着天,这能睡的舒服吗?
王冉对着爸爸摇摇头,那意思别吵他了,吵醒了他又该不睡了,简宁眼眶下方就一圈青黑,长期熬夜熬的。
“这个好吃吧,你三叔早上给送来的,本来想来医院看你的,你也知道他家现在这时候忙……”
老三两口子就挺过意不去的,可是现在真的就没时间,等天气稍微冷一冷,到时候就能抽出来时间了。
王冉点点头,她现在可容易满足了。
那病人的妻子手里提着一袋子的苹果,也听说这事儿了,你看大家就都是一样,不过听说这个人就比自己丈夫还倒霉,丈夫至少被砸到了,这个人听说就是突然间不能走了。
推门进来。
“你找谁啊?”王爸爸有些发愣,这人并不认识。
那人就说明自己的来意了,简宁听见有人大声说话,自己就醒了,揉揉自己的脖子,好像是扭到了,这个疼。
“睡落枕了吧?你回家去休息吧,我爸在医院陪我呢。”
简宁就听话,打打脸:“睡好了,昨天晚上就睡了,也没什么事儿,这边不比急诊,吃水果了?”自己起身看看王冉的面前,王冉笑呵呵的点头,那病人的老婆就觉得特奇怪,难道她就不难过吗?
自己说起来丈夫就哭了,说他现在一点信心都没有,其实自己不嫌弃他,都结婚这些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赔偿的钱两个人管着做点小生意还是干什么的,这样也就够了。
“总是说我要跑……”
王冉笑笑,病人的心里是很奇怪的,因为怕你抛弃他。
简宁回家去拿衣服,用袋子装好,这样几天就不用回来了,看着家里的地板上落了一层灰,是有心想去擦,但是现在就没这个力气也没这个时间,拎着袋子就下楼直奔医院了。
他基本就是不离开医院,这样王冉有什么变化,他立刻就能知道。
路过街角的店,自己停好车,王冉不能吃太多的甜食,买了一小盒,突然就想起来小蘑菇了。
小蘑菇明显已经忘记这医生了,还是有些抵抗,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就叹口气,忘性太大了。
“这是简医生,你不记得了?说好给你买糖的……”
这是简宁给了一盒糖,小蘑菇才勉强跟他好了,简宁看着小蘑菇的指甲有点长,问护士,护士说得等她睡着了,不然她会闹的,她的身体别人就不能碰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