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郝摇旗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一手抱着一个酒坛子,另一只手拿着个鸡大腿,正往嘴里塞,敢情他一路上就是这么跑来的,只用双腿夹紧马腹,根本不用手来拉缰绳。
李自成一看他来了,便笑道:“别吃鸡了,这里有现烤的羊肉,快来坐下。”
郝摇旗眼睛一亮,扔了鸡大腿,坐到闯王身边,用刀子割了一块羊腿肉,在盐碗里蘸了蘸,他虽然有点醉了,但还知道礼节,将肉送到李自成面前:“闯王哥,你先来。”
李自成顺手接过,吃了下去,然后看看众人:“大家一边吃着,我一边说。”
他喝了口烧酒,才清清嗓子:“这一次我们打进河南,虽然很顺利,夺了几个县城,补充了人马粮草,但是眼下的河南,青黄不接,那些富绅地主们,大都把财产和粮食,运到了几个大州,比如洛阳,开封,人也搬了过去,而留下的人,都没有几个钱。这么下去,咱们人越来越多,得到的补充越来越少,时日一长,人心必然离散,不是闹着玩的。因此我想,这一次咱们挺进中原,绝不能再像前几次一样,像一股蝗虫似的,吃完了就走,落到一个地方再吃。要想打开局面,咱们需要和以前不一样。”
刘宗敏点头:“闯王说得对,要是再和前几次一样,咱们还站不住脚,还得被官军赶得到处跑。要我说,这一次咱们迈进中原,就得像地老鼠一样,扎下根就不挪窝了。”
田见秀道:“要想扎根也容易,咱们都来了几趟啦,无论是人头和地头,都算熟悉,如果遇不到厉害的劲敌,我看用不了一个月,咱们就能有十万人马。”
李自成道:“人数虽然不少,但都是流民饥民,没有多少战斗力,至少要经过几个月的操练,再见点血,才能和咱们的老兵一样。可就怕傅宗龙,不给咱们这个机会啊。有探马报来,说傅宗龙已经开始在各州城府县抽调人马,集结成一支大军,要找咱们决战。”
郝摇旗哈哈大笑:“那正好,老子几个月来没有打过什么痛快仗,决战一场,最是痛快。”
一时间,李过,袁宗弟等几个性格强硬的汉子都纷纷插嘴,要求开战。
李自成看了看宋献策,这位宋先生自从坐在火堆边上以后,一个字也没说过,只是不住口的吃肉喝酒。
他的饭量极大,到了军中之后,李自成曾经见过他一顿饭吃了整整两条羊腿肉,足有七八斤。
其实众人不知,宋献策平时行走江湖,经常露宿于野,几天找不到饭食是常事,因此他练就这一项本事,一餐可以吃许多,然后三四天不吃饭,也不至于饿得没有力气。
李自成将盐碗向宋献策面前推了推,这才问道:“先生,你有什么高见?”
大家一听,都放下刀子酒碗,看着宋献策,自从他到了军中,除了带来闯王日后一定夺取天下的预言以外,还没有献过一策,因此大家都想听听,这位半仙之体的宋孩儿,有什么过人之处。
宋献策听闯王一问,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将刀子插在羊腿上,这才看了看众人,慢条斯理地开始说起:“闯王,诸位将军,其实自从进入中原以来,我就在考虑,闯王要想夺取天下,必先夺取中原。中原这地方的重要,自不必说了,洛阳乃是六朝古都,开封也是名城,曾是北宋都城。这两个地方,地处要冲,城内人民多达数十万。钱粮富庶,要想夺取中原,必须要攻占这两个大城。目下来讲,开封城比洛阳要坚固,最重要的,洛阳城是福王朱常洵的封藩之所,福王这个家伙,自私愚蠢,视财如命,一毛不拔,城中百姓恨之入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他没有被立为太子,万历帝心怀有愧,便把他封在洛阳,还赐地两万顷,珍宝无数。福王还不知足,居然还向万历请得盐引一千三百引,自己设店卖盐,整个洛阳周边,官盐都不得买卖,只能买他的府盐。因此福王富甲天下。只要闯王能够打下洛阳,便有了使用不尽的银钱和粮食,那时候招兵买马,聚草囤粮,广收民心,百姓闻得闯王乃仁义之师,岂不拖家带子前来投奔?就算聚起百万大军,又有何难?”
一听这个,众人都来了精神,纷纷拍着大腿叫好。刘宗敏用力拍拍宋献策的肩膀:“军师,你可真说到点子上啦。刚才闯王也说,那些有钱人家,大都把家产搬去了洛阳和开封,真要打下这两个地方,咱们义军可以说比朝庭还富啦。”
李自成却道:“说是好说,事可难办呢。洛阳城也有几万驻军,真要和咱们拼起来,十天半个月的,怕是攻不下来,那时候傅宗龙再聚集人马,在后面抄上来,形势可不妙啊。”
宋献策微然一笑:“这个也无妨,洛阳虽然也算坚城,可是福王在城中名声太坏,百姓们早就恨透了他。官兵们因为得不到饷银,看着他成天肥吃肥喝,心里能没有气?以前我在洛阳卖卜的时候,多次给一些士兵军官们算卦,那些人都有怨恨,甚至还有军官私下串通,想要抢劫福王的家宅,因此,只要义军一到洛阳城下,那些官军肯定不会太卖命。不过在此之前,闯王还需要把洛阳城的外围清上一清。”
李自成点头:“不错,先使洛阳成为一座孤城,然后再围起来打。”
宋献策继续道:“至于傅宗龙,是肯定不会坐视洛阳被围而不管的,因此闯王在攻打洛阳之前,可以派出疑兵,装成主力,把傅宗龙的人马远远地引开。只要引出他几百里,洛阳城便是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