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那么请听听我的吧。”
赫伦说道。
“解散你的军队,退还所有被你侵占的土地,把所有投靠你的河间地领主交给我处置,然后你就可以毫发无伤地回到被你称之为家的那块荒凉岩石,在狭海里统治你的王国。
如果你愿意和我结盟,一同捅杜兰登家族的,我或许会把徒利的女儿嫁给你,我相信比起你的荒凉小岛,奔流城可要气派得多。”
“我不想见血。”伊耿说道,声音冷如寒铁。
有我年轻时的样子,不过比我蠢得多。
“我也不想,伊耿国王。”
赫伦说道。
“既然我们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那么你最好接受我的提议,回到那座狭海上的小岛,它叫……龙石岛,对吗?”
伊耿没有说话。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年轻人,河间地所有诸侯的勇气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脚趾头里的多。”
赫伦接着说道。
“我们铁民对勇敢的人是非常慷慨的,我可以多给你一个徒利女孩,如果你够强壮,三个全拿去也没关系。”
如果他识相的话,是时候接受我的条件,卷着尾巴跑路了。
然而伊耿没有。
瓦雷利亚人只是笑了笑。
“看看我身后,赫伦,”他说道,“看看我身后的旗帜:银色鳟鱼、跳舞少女、心树乌鸦、红色骏马、三色剑条、蓝色双塔、银色雄鹰、黑龙金眼、绿龙城堡,我想你认得它们吧。”
“我认得他们。”赫伦说道。
“徒利、派柏、布莱伍德、布雷肯、斯壮、佛雷、梅利斯特还有凡斯们”
——叛徒,杀千刀的懦夫,母马和鱼睡觉生出的杂种,“我过去的封臣。”
“现在他们是我的封臣了,他们的剑听从我的调遣。”
伊耿说道。
“现在投降,你还可以继续做铁群岛的领主,现在投降,你的儿子还可以在你之后延续你们家族的统治。”
他看了一眼身后。
“我麾下有八千士兵,他们手里拿着河间地的剑和长矛,我还有一条龙,它的身上流着瓦雷利亚的古老血液。”
而我有赫伦堡。
“我不关心你手中有什么,”赫伦说道,“他们通通在我的城墙外边,而我的城墙高大、厚重且坚固。”
“龙会飞。”伊耿说道。
“哈哈哈……”赫伦觉得好笑。
你是第一次玩火吗?
“石头不会燃烧。”他告诉伊耿。
伊耿冷笑一声。即使相隔十尺,坐在战马上的赫伦也听见了他的冷笑。瓦雷利亚人看了一眼西边的落日。
“当太阳落山,你的血脉必将断绝。”
去你妈的。赫伦啐了一口。
没什么可说的了,小子,准备迎接死亡吧。
曾经有无数人以同样的方式威胁赫伦,然而他们现在不是躺在水底便是长眠黄土。伊耿也将一样。
“走着瞧!”赫伦边说边调转马头。
卫士们让出一条通道,待赫伦和罗德利克走过之后便快速跟上他们。
机械运转的声音再度响起,吊桥缓缓升起,随后闸门缓缓落下。
“把所有士兵召集到庭院里,”回到城内后,赫伦吩咐罗德利克,“我有话要说。”
铁民有在大战前演讲的传统。
在大海上,如果船长无法在逆境中激励自己的船员,那么他很有可能葬身汪洋或是被士气低落的手下抹脖子;
在陆地上也一样,赫伦堡就像是一条长船,而赫伦是它的船长。
霍尔家族的长船在过去从未沉没过,今天也不会。
赫伦堡很大,它的城墙高如山脉,而五座塔楼则比城墙还高,因此士兵们从城墙和塔楼上赶到庭院里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赫伦看着自己的士兵逐渐填满城堡的庭院,仿佛雨水注满池塘。
当最后一名士兵抵达时,国王开了口。
“铁群岛的汉子们!”赫伦高声喊道。
“现在在城墙外面有八千河间地人,尽是母马和鱼睡觉生出的杂种,生来就该服侍我们铁民。
然而现在,他们想取了你们的性命,抢了你们的钱财,日了你们的老婆和女儿,你们该怎么做?”
“杀了他们!”士兵们叫道。
“然后呢?”赫伦问他们。
“上了他们的老婆、女儿和老娘!”某座塔楼的守卫队长喊道。
“拿了他们的金子!”远处一个士兵叫道。
“上了他们的女人,拿了他们的钱财,这就是你们想做的吗?”赫伦问道。
“是!”
“你们不够贪心,”赫伦说道,“今天,我给你们的礼物绝不仅仅是女人和钱财。”
他那双霍尔家的黑眼扫过庭院中的所有人。
“我还会给你们土地,河间地的土地。从孪河城到红粉城,从鸦树城到女泉镇,所有这些城堡的新任统治者都将在你们之中产生。”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河间地的土地平坦、广阔而富饶,如果能够在这里位列诸侯,统治一方领土,恐怕再热衷于古道的铁民也不会再生出回到铁群岛的念头。
即便是再小的城堡,他们今晚也会为之拼上性命。赫伦心想。他等着欢呼平息。
铁种们花了一分钟才完全安静下来。
赫伦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在幻想自己将会得到的城堡的样子了。
现在面包上的黄油已经被舔完了,想要喂饱他们,就得让他们尝到面包的味道。
“战斗结束后,带着领主的头来见我,就可以获得他的封地。”赫伦向铁种们承诺。
欢呼再度响起,这次比上次更激烈,更持久。
“而谁要是给我射下了那条龙——”赫伦接着说道。
他故意停住,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我没有女儿给这位勇士,但我可以给他徒利的一个女儿,如果他高兴,三个都拿去也没关系,我听说他们个个都长得像美人鱼。”
其实她们更像农妇。
“这三个婊子带来的礼物可不只有,还有河间地第二坚固的城堡,奔流城。”
没有人不知道奔流城的坚固、美丽与富庶。
庭院沸腾了,徒利的女儿们的和城堡已经深深印在了铁种们的脑子里,他们会为了这两份礼物消灭瓦雷利亚孽种的最后残余。
“现在,回到你们的岗位上。”赫伦说道,当我再一次召集你们的时候,我希望你们手里能提着我要的人头。
士兵们迅速散去,仿佛赫伦许诺的女人和城堡已经在他们的岗位上等待他们。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会死去,或者永远成为残废,赫伦心想,但赫伦堡会被守住。
当赫伦回到卧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仅剩的几抹红霞将西边的天空染得血红。
透过卧室的窗户,他可以看见伊耿的部队正在扎营。然而营地里没有任何制造攻城器械的迹象。或许他终于发现再高的云梯也够不着我的城墙。
赫伦心想。
“当太阳落山,你的血脉必将断绝。”
瓦雷利亚人的威胁再度在赫伦耳边响起,一小时前他因此而怒不可遏,然而现在他只觉得好笑。
他会在下面面对着我的城墙绝望,而我会待在上面一边延续我的血脉,一边猜他究竟何时会回家。
于是赫伦叫来自己最爱的盐妾。
“给我生个强壮的男孩。”完事后,他笑着对哭泣的女孩说道。
“去他妈的罗德利克,我会让你的儿子继承我的城堡和王国。”
伊耿不是说我的血脉会在今天断绝吗?我会让他看看霍尔家的种子到底有多强韧。
赫伦觉得有些劳累,便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番。
他没有关窗。夏日夜晚的凉风掠过神眼湖,吹入他的卧室,吹到他一丝的身体上。
我在羽毛床上吹风,而伊耿在下面的烂泥里边洗澡。
他又一次在城堡中穿行,这次的他一丝未挂。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鹿角和王冠、巨手和玫瑰。他又一次从狮子和狼身边走过,又一次踩过满地的羽毛。
然而这次的结局不一样,他没有见到龙,等待他的只有多恩的沙漠。
大风吹起沙子,露出了被黄沙掩埋的尸体:
那是一个长着龙翼的女人,头发是伊耿那样的银色。一支箭插在她的左眼,箭羽是红色和黄色的火焰。他凑上前,试图看得更清楚,然而一阵热浪向他袭来……
赫伦睁开眼,发现窗外亮如白昼。第一秒他以为那是太阳,但第二秒他发现那是一根巨大的蜡烛。不……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奔向窗边,想要一探究竟。的确,石头不会燃烧,但木头可以。
赫伦发现城堡中的神木林、马厩、仓库都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热浪伴随着惨叫沿着塔楼的墙壁喷上他的脸颊,温热里尽是死亡的气息;
而那根蜡烛……不,那不是蜡烛,那是一座因为接近熔点变得通红的塔楼。的确,石头不会燃烧,但它会熔化……
一声尖啸自头顶传来,盖过了火海中的惨叫声。
赫伦探出身子,梦中没能碰见的场景此刻在现实中再现:伊耿的宠物自黑暗中俯冲下来。赫伦看着它从苍蝇般大小变成鸡蛋大,然后变成狗再变成牛,最后变成山峰。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世界变成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