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月含羞大概是这里最简单最透明的人,她在东宫无争的悉心呵护下长大,没有经历,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一点点外人不称之为心事的小小心事。她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她最喜欢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爬到房檐上坐着,享受那份静谧和孤单,这时候,她的心情便会同清风明月花香竹影融为一体。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依稀还记得遇到无争那年,她不过四、五岁,仅仅有些零星记忆的片段。娘整天整夜地咳,吃饭咳,喝水咳,最后连喘口气也咳,终于咳出一腔血,死了。
她身无分文,头无片瓦,一直跟着娘流浪,走到哪里算哪里。于是,学着戏文里的样子,给自己头上插了根草,往街边一跪,要卖身葬母。
那一年,他风华正茂,弱冠英姿,风流倜傥,貌比檀郎,江湖上谁不知道天下城少主东宫无争的大名?一掷千金,桀骜不逊,亦正亦邪,名动天下。
他正在对面的酒楼上纵情行乐,身边有无数美女相伴,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了。当年黄河决提,洪涝过后,瘟疫横行,路边常有这种卖身的孩子,但是,她跟那些孩子不同,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灵动可爱,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眼神中的镇定,一点没有别的孩子那种张皇胆怯和不知所措的愚钝。
偶尔有人在她面前停下,但是她太瘦太小,太不起眼,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人家似乎担心她不仅干不了活,甚至没法养活,都摇摇头去了。也有想要买她的,可她看看人家便摇头。当她第七次拒绝一个主顾的时候,无争少主终于待不住了。
当无争华丽的袍角出现在小含羞视线中时,她顺着金线绣成的牡丹花往上看,仿佛骄阳刺痛了眼睛,她微微眯起眼眸,他不是一般的英俊,比戏文里的美男子还要帅,即使最娇艳的鲜花与他相比也会黯然失色。他的眼睛好迷人,仿佛两颗遥挂天际的寒星,望不穿。
“他们要买你,价钱还不错,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不跟他们走。”她的回答直白而天真。
“既然要卖身,卖给谁不是卖?可以葬了你娘,日后也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