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北京后,我去学校办了入学手续,然后在学校安排的宿舍住下。在宿舍住下后,我便开始到处找兼职工作。龚柏泉很奇怪,为什么我急着到处找兼职,似乎非常缺钱的样子。我笑着对他说,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我想学会独立,不想再花爸妈的钱。他似乎挺赞许的,也一起帮我找兼职工作。
最后我找了两份兼职,一份是在麦当劳当收银员,还有一份是在街上发传单。幸亏大学的课程不紧,我有充分的业余时间。龚柏泉不知道内情,总是劝我不要那么拼,而我,只能无奈地笑笑。
所幸大学里半工半读的学生还挺多的,我们有时候会互相交流工作,也会互相推荐比较好的兼职。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兼职工作,是做啤酒促销,每天工作三个小时,就能得到两百块的收入。对急需钱的我来说,真是份非常可贵的工作。我跟龚柏泉提过一次,可是他不让,说是那种工作不适合我,怕我被占便宜。所以我瞒着他,偷偷接下了这份工作。
工作没像他说的那么可怕,虽然偶尔会有几个醉酒的男子搭讪,可是我们有好几个女孩子,互相维护着,吃不了什么亏。就是每天要穿高跟鞋,要穿紧身的迷你裙,还要化妆,刚开始很不适应。
那天,我照例在街边做着啤酒促销。晚上九点多,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琼楼玉宇间,华灯闪烁,这个不夜城越是晚上,越昭示着它的繁华和奢靡。
我正在向坐在江边的几个喝酒的客人推销啤酒,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在街对面停下,然后一年轻男子先下车,接着牵了一位打扮时髦艳丽的美女下车。两人相拥着走到街对面来,我才看清那男的居然是唐锦!
他整个人都变了,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神情姿态,变得那么轻浮。眼神中睥睨着一切,似是在嘲笑这个世界的滑稽。
他们两人在街上不顾旁人的调调笑笑,然后走进了隔壁一家酒吧。
我如大梦初醒,难以置信地望着酒吧大门。
刚才那个人居然是唐锦?!
自那天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唐锦了,再次见到他居然是这幅情景,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是什么让他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变成了现在这幅颓废游手好闲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和紫星的感情挫折。
那一晚我在街上浑浑噩噩地站了三个小时,啤酒也没心思推销。下了班后,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
室友看到我无精打采地回来,以为我身体不舒服,于是便问:“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我恹恹地说,一点精神都没有。
“那就早点休息吧,你也够拼了,一个人做三份兼职。你都快成拼命三郎了。”
“嗯,那我去睡了。”
我实在觉得很累很累,身心具备,澡也没有洗,就躺在床上睡了。这一夜我辗转难眠,唐锦眼角轻浮的笑意,和睥睨一切的眼神,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又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冷酷地望着我的眼神。我喜欢爱慕的那个唐锦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唐锦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变得那么的陌生而可怕。
那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反反复复做了许多许多梦。我梦到我和唐锦在游乐场,我们玩得很开心,他低下头来亲吻我。我梦到紫星跑过来扇了我一巴掌,骂我卑鄙无耻。我梦到唐锦冷酷地望着我,然后转身离我而去。醒来我一身冷汗,才发现我只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天已经彻亮,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走进浴室冲了一个澡。
上午有半天的课,不过下午没课,上完了上午的课后,我就去打工了。正在忙时,我接到了龚柏泉的电话,他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告诉他晚上我正在麦当劳打工,我工作到晚上,他就说那他来我打工的地方等我。没过多久,他过来来了,点了一杯可乐,然后在一旁坐着。他没有来找我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用他的笔记本上网,晚饭也是吃的麦当劳的汉堡。他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我工作到7点下班。
他把一杯可乐递给我,然后我们一起走出了麦当劳。
我喝着可乐,觉得很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所以今天都没什么精神,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疼的。
看到我疲惫的样子,他忍不住说:“你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赚钱啊。”我笑了笑。
他看我半开玩笑半是真的样子,皱了皱眉说:“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是个守财奴。”
“守财奴有什么不好,守着点钱才安心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钱有多重要,直到爸爸生病以后,看到妈妈整天为钱奔波的样子,我才发现钱可以左右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
龚柏泉挺下脚步,正色着我问:“小宇宙,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我愣了一下,掩饰着心虚,笑了笑说:“没有啊。”
“真的吗?”他怀疑地望着我,似乎不太相信我。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有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能有什么难处啊!你和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
“我只是……”龚柏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望着我说,“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他的话让我微微一怔,笑容从我脸上敛去,鼻子突然感觉酸酸的。
只有龚柏泉一直注视着我,观察着我的喜怒哀乐,察觉着我细微的变化。我想我这辈子欠他的永远都还不完。
如果我爱上的是他,或许我会很幸福。可是爱情从来都没有对与错,也从来都是不理智的。我们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我满怀歉疚地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龚柏泉带我去吃了夜宵,地道的北京小吃,糊塌子、黄糕、姜丝排叉、酱肘子、芥末墩儿、京东肉饼、卤煮小肠,我们两个吃掉了一桌子的小吃。到北京以来一直都很忙碌,还是第一次吃正宗的北京小吃,非常的好吃,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吃撑了。
“你这阵子有和唐锦碰面吗?”吃饱后,我抬起头,望着龚柏泉问。本来不想问的,可是还是没能忍住。
“有见过两次,怎么了?”龚柏泉抬起头,淡淡地问。
我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搅着碟里吃剩地半块黄糕,声音低低地说:“没什么,有天晚上偶然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进了酒吧……”
龚柏泉暗暗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一天到晚都在换女朋友,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听他这么说,我诧异地抬起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唐锦的近况居然比我想想中还要糟糕,他还在自我折磨吗。
我终归是忍不住,对龚柏泉说:“你劝劝他吧。”
龚柏泉自嘲地笑了笑:“没用,劝过很多次了,他现在已经不跟我说心里话了。他变了,我已经不认识他了。”他摇着头,表情很复杂。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了下去,只是心里再也难以平静,像被台风搅乱的海面,阵阵海浪不停翻滚。
吃完宵夜后,龚柏泉把我送回学校,这才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有点深沉,我才猛然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变了很多。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以前的我唯唯诺诺缩手缩脚,什么事情都不敢做,连句出格的话都不敢说。是什么逼迫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可能就是生活。
2
月末发工资,我把小部分的钱留下来当生活费,大部分的钱寄给了妈妈。
在电话里,妈妈一直叮嘱我不要太累了,钱她也会想办法,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连连说知道了,又询问爸爸的病情。妈妈说爸爸最近一直在做化疗,情况很好,叫我不要担心。我这才放心了不少,觉得付出的一切总算不是白费。
忙碌中,日子过得很快,我也已经习惯在北京生活。北京要比上海干燥,风沙很多。站在街上发传单,我经常被灌得满嘴都是沙子。
不过日子总算过得安稳而太平。白露经常打电话来慰问我,知道我在打工时常鼓励我,也叮嘱我要照顾好身体。我感觉心里很温暖。
被雪藏了几个月后,紫星又复出了,知道她复出的消息,还是同寝室的女生在看电视,正好在播她的表演。这段日子我一直很担心她,却又联系不上她,看到她再次光鲜亮丽的站在舞台上,我心里很安慰。
虽然她可能恨我,不再把我当朋友了,可是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依旧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新闻,看着她的演出。她似乎和谭柯和好了,因为谭柯又给她写了好几首歌。自从那些事被爆出来后,她开始走性感路线,加上谭柯亲自跨刀给她写歌,人气一下子又上来了。紧接着她又拍了几部戏,比之前更红了。娱乐圈真是个让人永远都摸不透的地方。
在麦当劳打工了两个多月后,有同学介绍我去咖啡厅里打工,在那边当服务生工资要比麦当劳高一半。于是我辞掉了麦当劳和发传单的工作,专心地在咖啡厅当服务生和做啤酒促销员,这样我就轻松了许多,收入也和之前差不多。
咖啡厅的工作没有麦当劳那么忙碌,下午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悠闲的。咖啡厅地处的地方比较安静,店门外也有几张椅子,每当下午,就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坐在外面,悠闲地喝喝咖啡,上上网,看看书。而我一般都站在旁边,有客人叫唤才上前。
那天,如往常一样寻常,我给客人端上了一杯现磨的咖啡。当我端着托盘要走进店里时,有两位客人走了过来,我赶紧上前招呼。当我走到他们两人跟前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其中一个人居然是紫星!
虽然她戴着墨镜,发型也变了,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张脸就算被墨镜遮去了大半,我还是能够认出来。
“这么巧啊。”还是紫星首先开口说话,她打量着呆若木鸡地我,微笑着问,“你在这里打工?”
紫星旁边的男子,转过头望着她,好奇地问:“紫星,是你朋友啊?”
“以前的高中同学。”紫星语气淡漠地说。
她没有说我是她的好朋友,只是说我是她的高中同学,她果然还在为那件事生气。我的心里隐隐有点难受。不过看到她不像以前那么仇视我了,我心里也稍微安慰了些。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是永远也不会消除了,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哦,那就是熟识咯!”那男的笑嘻嘻地说。
“请坐,要喝什么?”我招呼他们在旁边的遮阳伞下坐下,然后递上了饮料单。
“拿铁和炭烧咖啡。”那男子熟稔地点好咖啡,然后把饮料单还给我,看起来和紫星很熟的样子。
我接过饮料单,看了紫星一眼,然后转身走进店去。
等我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回来时,他们俩正聊得投机。紫星现在剪了个时尚的波波头,韩式风格的打扮,看起来又潮流又亮眼。她这样的美人,真是做什么打扮都别有一番味道。
那男的似乎在追求紫星,一直想方设法地讨好她,一会儿给她讲笑话,一会儿问她想去哪玩,一会儿又跟她说迪奥新出了几款限量包包,要带她去日本选购。但紫星不以为然,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地态度,让那男的心痒痒的。
之后紫星经常过来喝咖啡,有时候身边带着不同的人,有时候独自一人。某天,她一个人过来,闲来无事就找我聊天。
“现在在哪里上学?”紫星啜了口咖啡,随口问道。
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的我受宠若惊,连忙笑嘻嘻地回答:“北大,离这不远。”
“不错呀,真羡慕你。”她放下咖啡杯,抬眼望着我。她戴着墨镜,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她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或许紫星已经不再恨我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才令人羡慕呢,大明星,人人都望尘莫及呀。”
“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不是无奈么。”紫星自嘲地笑了笑,望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叔叔……”我犹豫了下该不该问,但话说了一半,还是问了,“他怎么样了?”
紫星沉默了一下,转过头,望着我说:“他现在挺好的,我给了他一大笔钱,给他买了房子。”
紫星果然如她当初所说般做到了。
“那你叔叔结婚了吗?”
“还没。”她低着头,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找了个女朋友,在谈恋爱呢,希望明年能够结婚吧。”
听到这样的喜讯,我很高兴,又问:“那他戒酒了吗?”
“戒了,那女的说如果他不戒酒就不嫁给他,所以他就努力戒了。”紫星抬起头笑了笑,似乎心里也挺高兴的。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她叔叔当初是多么嗜酒如命啊,居然也能戒了。
短短聊了几句后,紫星接到电话,似是有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月末,我又寄钱回家,打电话询问爸爸的病情时,妈妈有点吞吞吐吐的。虽然她一直说爸爸的情况挺好,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安。挂了电话又打电话到舅舅家,是舅妈接的。我问舅妈爸爸的情况,舅妈唉声叹气,说爸爸情况不乐观,癌细胞转移,可能还要动手术。我震惊得整个人都呆掉了,脑中一片空白,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原来妈妈一直在骗我,怕我担心,才一直隐瞒爸爸的病情。舅妈还说爸爸的医药费还欠着好几万,医院一直发催款通知单,他们已经垫付了两万了,实在没钱了。妈妈这几天到处在筹钱,可是还差三万多块。
挂上电话,我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大脑一片混乱,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原来妈妈一直在隐瞒着实情,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爸爸的癌细胞转移,又欠着医院一大笔医药费,家里一定乱成一团糟,妈妈独自承担着这些,居然不告诉我。
握着手机,我难受地哭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努力地打工,却根本帮不上家里什么忙,还要妈妈一直费尽心思的隐瞒我,害怕我担心。
我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回去看看他们。可是来回的机票太贵了,在这个用钱的紧要关口,我怎么可以乱花钱。
我第一次因为钱,觉得人生好迷茫。
3
欠医院的医药费,还有爸爸要动手术的钱,一下子需要这么一大笔钱,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在网上到处找兼职,询问那些在打工的同学,可是哪里有工作可以在短短的几天内赚到这么多的钱呢。
我整天魂不守舍,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思,打工时频频出错。龚柏泉几次打电话过来约我吃饭,我都找借口没去。心思如他,肯定会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我已经欠他够多了,不想再欠他人情了。
连续几天的失眠,加上心烦意乱,有次打工时我竟然把咖啡洒在了客人的身上。当时那个客人迎面走来,我没注意到,就这么撞在了那位客人身上,托盘里的咖啡全部倒在了他身上。
那位客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那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西装全被咖啡给毁了,我一下子呆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你怎么走路的!”那男子大发雷霆,涨红了脸大吼。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从围裙里拿出纸巾,正要给他擦,他蛮狠地一把夺过纸巾,把纸巾用力按在西装上,吸着西装上的咖啡。
“你说该怎么办!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这个样子你让我下午怎么去开会!”
“对不起!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连连鞠躬道歉。
那男的气得浑身颤抖,对着我大吼:“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不就是件西装么,赔给你不就好了。一千块够了吧?”紫星适时出现,从皮夹中抽了一叠钞票递给他。
那男的没有接紫星的钞票,打量了她一眼,恼怒地说:“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赔点钱就能了事吗!”
“那就打110,让警察来解决好了。不过到时候估计你连一百块都赔不到,这钱要不要随便你了。”紫星掏出电话,作势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