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EVE节前最后一场比赛,这场比赛结束后,再过十来天就到春节了。下午的比赛EVE果然再次连胜,赛后休息室里,任天正在收拾东西,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爸爸打来的。
“喂,爸。”任天高兴的接了起来,她这阵子忙着比赛,好久没和父亲联系了。
“你是任博士的女儿吗?你爸爸出事了,你赶紧到浦东区急救中心来。”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任天手机没拿住,掉到了地上,那边还在叫着“喂喂?”她赶紧哆嗦着蹲下去捡。
纪衡看出不对劲,跑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爸爸出事了,在急救中心,你快送我过去。”任天感觉似乎整个身体都在变冷,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好的,我马上带你过去。”纪衡扶着任天,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拉着她飞奔而去。
急救中心里,一群人正在抢救室的门口等着,其中有几个认识任天,看到她过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我爸他怎么样了?”任天急切的问。
“小天,任博士下午在实验室里忽然晕过去的,医生诊断他是急性心梗,正在抢球。”跟任天讲话的是她爸爸的助理,从他的神色来看,只怕状况十分不乐观。
任天现在冷静了许多,她没哭也没追问,只是觉得非常的害怕,她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抢救室上的灯。
纪衡看她脸色十分糟糕,又摸了摸她的手,凉的像是冰一样,赶紧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任天愣了很久才说:“我爸爸应该会没事吧?”
她的语气是一种完全不自信的询问,纪衡心里也一阵阵发慌,这时只能像哄孩子一样安慰她:“嗯,会没事的。”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抢救室上面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任天紧张的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任天爸爸的助理第一个冲了上去,任天看医生对着他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那个助理下一个瞬间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边上其他的几个人也垂着头流下了眼泪。一瞬间,她感觉崩在脑袋里的一根绳子似乎断掉了,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然后眼前一阵白光过后,一切都归于黑暗。
这种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任天醒来的时候,记忆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她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直到纪衡的脸出现在脸的上方,那张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悲悯。下一秒,任天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爸爸到底怎么样了,她到现在还不能确定。于是,她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问:“我爸爸呢?”
纪衡看着她仰起的苍白的脸,心痛的无法说话,他实在不忍心把结果告诉他。
任天看了纪衡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死了?”
纪衡沉默的点点头,出乎他的意料,任天并没有嚎啕大哭,她迅速的下床:“我要去看看他。”
当任天站在太平间里,看着她父亲雪白的脸躺在那银色的床上的时候,才开始逐渐接受这个事实。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像是泉水一般的涌出,她把脸贴到父亲的脸上,那冰冷的感觉让她觉得既陌生又心痛。胸口的疼痛是真实而又无法抑制的,父女俩多年相处的时光一幕一幕的浮出脑海,她再次晕了过去。
处理完任天父亲的事已经是几天以后,这一周纪衡一直陪着她在一起,帮着她处理后面治丧的各种事情,任天非常明显的瘦了下来,人似乎变成了一张纸片,又苍白又脆弱。战队里的人也都来看了她,奇怪的是方经理看到纪衡和她寸步不离的待在一起,什么都没问,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
任天爸爸的工资卡和遗物是他的助理帮着整理好拿给任天的,任天看到父亲的遗物里有一个相册,里面几乎全是她母亲的照片。这本相册任天小时候见过,后来他们离婚后就没了,任天本来以为父亲把它扔掉了,看来他是把相册拿到了办公室里随身放着。看到里面记录的父母亲年轻时候的美好时光,父亲在镜头下露出的幸福笑容让任天感到一种凄楚的伤心。
工资卡里的金额大的让任天震惊,她没想到父亲的收入这么高,助理给她解释说,这些里包含了好几种药物的专利费,这些钱以后好多年还会继续打到这张卡里。第二天,制药公司也送来一笔大额抚恤金,拿着这两笔钱,任天变成了一个即便在上海这种大都市也可以称得上有钱的小富婆。
任天的妈妈只在她爸爸下葬的那天来了一次,她叫任天和她一起去她家里过年,任天听了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怎么过?不要让妈妈担心了好不好。”任妈妈拉着她继续劝说着。
任天不说话,垂着的头再次摇了摇。
“阿姨,你就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吧,我会陪着她的,你不用担心。”纪衡跟在任天身后说着。
任天妈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任天家里,任天又坐在沙发那里看她爸爸留下来的东西,纪衡买了很多平时任天喜欢吃的东西摆在她旁边的茶几上,任天几乎没动,她这段时间都吃的很少,人都要瘦脱相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外面已经有了很浓的过年的氛围,纪衡坐到任天身边,从后面搂着她说:“你想去我家里过年吗?”
任天抱着他的手:“我现在这样子去你家过年不太适合,以后再说吧。”
这些天,只有纪衡和她说话,她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回答,纪衡点了点头,又问:“你在这家里总是伤心。要不我们去我房子那边吧,或者我们一起去国外待几天也行?”他说话小心翼翼,语气是那么温柔,这种体贴让任天的心里暖暖的。
“好,那我们去你那里。”这世界虽然孤独的可怕,但是只要纪衡陪在她身边,她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这些日子两个人总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即使是睡觉任天也不愿意纪衡离开身边,她每天都在他身边入睡,又在他怀里醒来,他们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任天的心里,纪衡已经是自己骨肉相连的爱人。今天一大早,天刚亮,她就听到纪衡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哥,你今天多久回来啊,爸妈叫我问你,我昨天回来你也不来接我。”电话是纪衡的妹妹纪玲子打来的,纪衡没好气的接着电话,那边说话的声音很大,任天全都听到了。
“我今天有事不回来了,我前几天跟爸爸说过。”纪衡说完就要挂电话。
“你不会是要和你女朋友一起过年吧?给你说哦,你今天最好还是回来,要不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看妈妈以后还会不会喜欢你女朋友。她有多小气不用我提醒你吧。”纪玲子咯咯笑着说。
纪衡心知妹妹说的很对,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你回去陪家里人团年吧,我在家等你。”任天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睁着朦胧的睡眼。
“我不会撇下你一个人走的,别乱想了,再睡会。”纪衡用鼻子碰了碰任天的额头,把任天搂紧了一些。
到了上午,纪衡专门叫人送来了新鲜的牛排和海鲜。
“你买这么多啊,我们吃的完吗?”任天看着一堆箱子问,
“你多吃点啊,今天我来做饭,这可是我生平首次下厨,第一次就这么交给你了。”纪衡微笑着点了点任天的鼻子。
听着这样的形容,任天无语,轻轻捶了捶他的胸口。
纪衡正穿着围裙看着视频在厨房做牛排,这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你点外卖了?”纪衡一边去开门一边问。任天还在说没有,门已经打开了,纪衡的爸爸妈妈和妹妹整整齐齐的站在外面。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纪衡惊讶的说,
“我们来给你拜年啊。”纪衡妈妈看了穿围裙的纪衡一眼,没好气的说,直接越过纪衡走进了房间里。
任天整个人僵在了客厅正中,她穿了一件纪衡的大毛衣,下面穿了一条破洞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脸都没认真洗,看到鱼贯进入的三个人,脸瞬间涨红了。
纪衡赶紧走过来,把她拉到身边,说:“这是我爸妈和妹妹。”然后扶着任天的肩膀说:“爸妈,这是小天,我的女朋友。”
纪衡的妹妹看到任天的样子,在一旁憋住笑,任天调整了一下情绪,说了声:“叔叔阿姨,还有妹妹,你们好,我去收拾收拾,你们先坐一下。”
纪衡爸爸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去。”
纪衡轻轻拍了下任天的背,对着她笑笑示意她放轻松,然后把父母迎到沙发那里坐下。
纪衡妈妈看着儿子穿着围裙的样子,皱眉说:“家里让你当了二十年大少爷,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倒是很拎得清嘛,都开始当厨子了。”
纪衡爸爸笑道:“我倒是觉得儿子这样挺好,不像平时都不接地气的。”
纪衡讪讪的把围裙解了下来:“前段时间小天家里出了事,我带她回来住一段时间。”
纪衡爸爸压低声音道:“她好些了吧,出了这样的事确实需要人陪着。你做的很好。”
纪衡妈妈也听他爸爸说过任天家里的事,她倒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只是觉得儿子未免也太偏心了,过年都不回来看看自己:“你带她到我们那边过年啊,你看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吃的喝的都没有,人家小姑娘也是瘦的不得了。”
纪衡:“我不想带她到家里去,到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她就一个人,心里不知道多难过。”
纪衡妈妈听到儿子说这样的话,对着纪衡爸爸笑道:“没想到咱们儿子还是个多情种,什么都替人家想好了。”然后又对着纪衡说:“那如果你们以后结婚了,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回家过年了?”
纪衡被自己老妈粗暴的推理能力震了一下,他爸爸在旁边责备说:“人家这不是刚出事吗?又不是永远都这样,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这时里面卧室的门开了,任天走了出来,她换了衣服梳了头发,脸上也简单的化了点妆。看着纪衡的父母:“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啊。”其实她真没想过这么早就会面对见公婆这种问题,刚刚进了房间就对着镜子练习了半天。
纪衡的爸爸很热情的请她快点坐下,纪衡的妈妈含着莫测高深的微笑对着她上下打量,纪玲子倒是开心的过来拉着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任天知道纪玲子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心里也很喜欢她,两人在一边的沙发上说着话,其实基本都是纪玲子在说,她的性格又天真又活泼,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乱开着纪衡的玩笑,让他在旁边听得脸都绿了。
纪衡的妈妈观察了半天,心里觉得,儿子这个女朋友,看上去倒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长的也挺漂亮的,看她和人相处脾气也还好,就是儿子似乎对她太宠了一点,综合起来勉勉强强可以打个80分。
想到这里,纪衡妈妈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她对着纪衡和任天说:“你们俩在这边过年,还是不要随便吃,我叫家里的厨师给你们做了菜,待会叫人给你们送过来。”
任天没想到纪衡妈妈这么通情达理,一时间呆住不知道说什么好。纪衡心里乐开了花,看来母亲大人也不是完全不讲情理,他赶紧上前揽住妈妈的肩膀:“妈妈你过两天去恒隆百货买包包吧,随便选,我送你当新年礼物。”
纪玲子在一旁叫着:“还有我呢。”
纪衡笑了起来:“你也选,行了吧。”
等到送走了纪衡家里人,任天轻轻靠在纪衡身上:“你家里人挺好的。”
纪衡亲亲她的脸颊:“你那么乖,他们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