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进张府大门,江夜雪三人便蹙起了眉头,鼻尖萦绕着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而宅子上空飘起了一个又一个面色青白的鬼魂,每个鬼魂咽喉处皆是一个狰狞的血洞。
再往里走,血腥味越发浓重。
而一路上,别说参加宴席的宾客,就连府中的仆从,他们也没见到一个。
有意思的是,这张府府外红灯喜绸,一片喜庆之色。
而内里,竟是白灯白绸,一杆杆高大的招魂幡矗立在正院中,雪白的幡布随风飘扬,平添几分悲凉。
这算不算另类的红白撞煞呢。
江夜雪正观察着四周情况,突然,一股分外浓烈的酒香袭来,鼻尖耸动,他停下步子,莫名感到有些不适。
蹙了蹙眉,江夜雪看向身侧的江浸月和巫相和,却见二人没有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是这具身体对酒水太过敏感了?
心中腹诽着,他可还记得当初江岁新半杯倒的事呢,当下不由得怀疑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虽然心存疑虑,但江夜雪还是跟着往里走。很快,眼前所呈现的场景让他再没心思关注这点怪异。
只见,他们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人影,只不过是一个个被麻绳捆绑着,呈忏悔跪姿的死人,而死人的咽喉无一例外的都有着一个血洞。
一眼望去,这跪在地上的队伍极长,男男女女,竟有着四五十人。
再看那本是布置成喜堂宴席的正厅,此刻其中央的桌上高高摆着两方牌位,而其后贴着大大的白色“奠”字。
那两方牌位正是莫灵和莫十娘的名字。
白烛烛火摇曳,滴滴蜡泪无声流下,形成道道泪痕。
火盆中燃烧着白色的纸元宝,风起,拂起阵阵灰烬。
这是,喜堂变灵堂呢。
远远瞧着正厅中惊骇的场景,江夜雪也着实被这布置硬控了片刻,回神不得不叹一句,这仇恨还真不小啊,手笔这般大。
灵堂前,让所有欺辱亡者之人以死为祭奠,以解亡者心结。
天道不公,那便由我来还你公道。
这便是动手之人的理么。
三人并未再前进一步,倒不是害怕眼前诡异残忍场景,主要是整个正厅地板上都是那粘稠的腥臭的液体,这让他们着实没有想进去的欲望。
巫相和手中提着荧紫兔子灯轻轻摇晃了一下,而后不过三息,先前那股挣扎的劲又传来,且比先前更加疯狂。
“放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莫灵那嘶哑且分外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也能感应她有多焦急,可巫相和仍旧不为所动。
“巫神医,巫神医,求您,放我出去,我保证,我坚决不伤人,我不会害人的,我不会!”
“我只有、只有一个妹妹了,她自小就生着病,她会被吓着的……”
莫灵苦苦哀求着,却换不来巫相和半分动容。
“哥……”似被那痛苦感染,江浸月小声扯了扯江夜雪袖子。
他不解问道:“哥,她为什么不高兴啊,她的仇人都死了一半,因果纠缠都断了啊。”
江夜雪回头,轻抿了一下唇,看似是在思考,实则却是在想:不是说江浸月只有孩童心智吗,这怎么还能一眼看出,眼前这番惨象背后的因果报应。
这般想着,江夜雪也不忘回道:“许是她觉得,她与这些人之间的恩怨,不该是以他人牺牲来了结。”
视线转向那一具具死相狰狞的尸体,明张目胆地杀了那么多人,这位来替莫灵讨债的人,只怕也难逃一死。
要不然莫灵怎会见仇人死,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害怕到失态呢。
江夜雪话音刚落,却听大门“砰砰砰”被人用蛮力从外面砸开。
只见外面传来一阵紧急的脚步声,而后一个个衙役捕快包围了整个府邸。
被死气萦绕的宅子终于热闹了起来。
江夜雪见此,眉头不悦一挑。
那扇门并未上门栓,一推就开了,大可不必如此暴力。
分神一刻,待江夜雪回头时巫相和人已经不见了。
这人,神出鬼没的。
江夜雪蹙了蹙眉,而后随手给他和江浸月贴了张隐匿符,拉着人躲在恰当位置,接着看下面的大戏。
一阵嘈杂后,陈逻在众人簇拥下踏入张府。
“大、大人,大人,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上前禀告,声音在寂静的宅院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惊恐。
陈逻面色阴沉,大步踏入张府,待亲眼看到那惊悚的场景,饶是他为官多年,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喜堂变灵堂,红事变白事,地上跪满了死人,血腥味混合着酒香,在空气中弥漫不散。
冷汗大滴大滴落下,陈逻不禁心中胆寒,侧身看向身旁的拂悟道长,强忍着害怕问道:
“道长,家宝现在如何,此地、此地没有那脏东西吧?”
拂悟道长亦是满脸沉重,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掐着指,半晌才回道:
“此地并无鬼气,一切皆是人为,大人放心派人去搜,……公子当下命线极为薄弱,得需快速寻到,否则只怕要有性命之危。”
“是是是,没脏东西就没有任何问题。”陈逻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板着脸怒吼道:
“给本官搜!定要将这杀人狂魔缉拿归案!”
那尖锐的嗓音在寂静又诡异的宅院里回荡,平白惊起一阵寒意。
无人发现,“咔嚓——”,那扇刚被蛮力打开的大门被锁上了。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从府邸深处传来,声音呜咽,像是有人在低泣,又像是鬼哭狼嚎,曲调婉转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这唢呐声仿佛带着魔力,令在场众人头皮发麻,手中的兵器仿佛也受惊吓而微微颤抖。
所有人不住地哆嗦,不停地擦着额间的汗,下意识往后退。
“都站住,退什么!都去找人,谁敢退,本官打断他的腿!”
陈逻脸色阴沉,强装镇定大声呵斥着衙役们保持镇定,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府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硬着头皮停下,却是不敢再上前。
陈逻见此正欲开口再骂,可却听耳边传来句句似男似女的唱词——
“正月十八”
“黄道吉日”
“高粱抬”
“……”
低低的唱词混着那似喜似悲的唢呐声在府邸上空回荡,与那浓郁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令人煞是毛骨悚然。
“她这次又是没能接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