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跟小魔鬼说话不一样,无数经验证明在小魔鬼面前小事可以扯淡,大事不能含糊,口风一定要紧,否则真的会生效,生效了他就死了。
如果这是他的妹子,没准也就拼了,他路明非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这是人家的未婚妻,他玩命玩得好像有点不值,也许未来的人生里还有某个真正属于他的女孩在等他呢,他疲惫地走到那里,看她一眼,就会爱上她,从此平安喜乐再无纠结。
如果在这里就把命拼掉了,对得起在未来等他的那个妹子么?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洞大开浮想联翩……
小魔鬼轻轻地笑了笑说:“我逗你的啦!没用的。”
“没用的?什么没用的?”路明非一愣。
“你给我1/4的命,我也没法救她,因为结果已经注定了,‘昆古尼尔’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路鸣泽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诺诺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她活着的状态……是生命的残影。”
“说什么鬼话?”路明非原本还在犹犹豫豫,一下子又急眼了,“那你跑出来干什么?要你何用?”
前面三次都成功之后,他心里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天都大,绝对相信它能逆转乾坤,可忽然间小魔鬼说卖命也不管用了,有种怀揣着宝不知到何处去献的恐慌。
他心说小魔鬼也就是傲娇吧?分明就是傲娇吧?他是那么地想要自己的命,能力又接近于无限,肯定能救诺诺的,下一刻他没准就会嬉皮笑脸地说,“不过看在哥哥你的面子上,我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收下那1/4,帮你摆平这件事!”
可小魔鬼不笑,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车外的暴风雨中了,隔着车窗看着路明非,神色郑重又悲戚。
“对于不能改变的结果,能做的只是缅怀。”路鸣泽说,“不好好看看她么?最后的瞬间,多么美。”
路明非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诺诺,这时候他才觉察到那画面真是很美的,像是一幅大师之作,昏迷的女孩,宿命的矛枪,玻璃粉碎如雪,红发被气流吹开,衣衫破碎,苍白的皮肤下,暗青色的血管跳动,就像是在神罚下惊恐不安的群蛇。
所有的元素都暗示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死亡。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仿佛一场盛大的美。
路明非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只有在时间静止这种匪夷所思的状态下你才能那么平静地接受甚至说是欣赏死亡,要是这件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面前发生,他必定是怒吼或者惊叫。
这种状态下他能格外清楚地意识到死亡的强大,那种力量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黑夜静静地替换白天那样。
他回过神来,路鸣泽已经走远了。背影留在后视镜里,他哼着一首孤单的歌,双手叉在裤子口袋里。路明非大声地喊他,可他不回头也不答应。
被冻结的时间开始融化了,路明非感觉到风开始流动,悬浮的雨滴微微震颤,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那命运的发生了,“昆古尼尔”一毫米一毫米地推进,诺诺的皮肤炸裂,溢出丝线般的鲜血……她自己对此毫无知觉,昏迷着蹙着修长的眉。
路明非默默地看着她,抚摸她的面颊,他有点想要吻一下诺诺,趁她还活着,反正诺诺不会知道,可是那种不会被察觉的吻跟吻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呢?透着一股猥琐,所以路明非只是抚摸她的脸。
时间冻结彻底终结,仿佛玻璃崩碎时“啪”的一声,路明非扑了出去,再也不顾“昆古尼尔”上凝结了多少死亡的意志,他狠狠地抓住那支枪,同时想用肩膀把诺诺撞出去。
但他什么都没法改变,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的双手,倒像是他抓着枪刺进了诺诺的心口,他狂吼说不不不不不……世界漆黑一片,温热的液体像泉水那样浸没他的双手。
雨哗哗地下着,世界漆黑一片,路明非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
他在一辆车里醒来,车停在高速路边。
不是迈巴赫,而是法拉利,有人在外面使劲地敲着车窗。居然是芬格尔,那家伙披了一件雨衣,塑料兜帽上往下哗哗地流水,侧方不远处停着那辆比亚迪,打着双闪。
路明非茫然地看着他,还没能从前后两个差异巨大的场景中清醒过来,车窗就降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诺诺大声问,是她降下了车窗,探身到路明非这边,跟芬格尔说话。
“楚子航那事儿,我找到了些有意思的线索!”芬格尔一脸得意洋洋,“可你们都不在,我就出来找你们了。”
“太扯了吧?你不是尾随我们吧?你开车随便乱转就能找到我们?”诺诺显然是不信。
“嘿嘿!嘿嘿!”芬格尔干笑两声,“师妹你别怪我对你没信心,你毕竟是我绑架来的,我怕你跑了啊,所以我在你的校服裙里塞了个GPS定位器……”
诺诺一惊,赶紧摸自己的裙子,果然在裙边的某个位置摸到胶囊大的、硬硬的东西。她撕开缝线,从里面抠出一粒银色的胶囊状物,果然是个GPS定位器……诺诺愤怒地用那个定位器去砸芬格尔的脸……
可定位器还没出手她就被路明非抓住了!路明非一把把她摁在座位上,抓起校服就看她的小腹……
他完全懵了,难道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那场盛大的、美丽的死亡,那浸没他双手的、温热的血,他的心如坠地狱……
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者说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境和现实的混淆令他惊慌失措,他是想检查诺诺的腹部有没有那个巨大的伤口。
诺诺一时间懵了,被他在小腹上戳了好几下,回过神来之后,她抓起沙漠之鹰,用枪柄敲晕了这个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