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内务府会计司来人传了话,宣我明日入宫。

我可不是入宫去当主子,是去当宫女。

我家是正白旗包衣,阿玛是包衣护军参领。

妥妥的皇宫服务人员。

而我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宫备选服务人员,当然明天就转正了。

消息来时,先抹眼泪的是我那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阿玛。

“小心心,为父早和你说了不要表现太好,你就是太听话太懂规矩,所以会计司那些人才会选中你!”

我低着头,没应声。

其实我是真听了阿玛、额娘的话,选拔时愣是不言不语、不惊不扰、不紧不慢的,可那太监伯伯还是选中我了。

“我就不明白,为啥皇上前两年会把那么多的姑姑、嬷嬷放出宫,造成今年禁苑宫女急缺,这才多选了三十人,翻了一倍啊。

要像往年一样,只选三十人,我的乖囡囡就不会被选上。”

我的额娘也开始抹泪。

相比阿玛从我身上找原因不同,额娘要勇敢的多,她冒着砍头的风险,从皇帝老儿那找到了根源。

她觉得要不是皇帝今年扩招,我是不会被选上的。

可她不知道,按照往年选三十个宫女,我也会被选上。

因为来传话的太监伯伯说了,明儿进宫的只有十二人,是今年这批里头资质最好的几位。

因皇宫里几位大主子急缺服侍的人,所以才先送了十二人进宫。

其余的四十八人还要在府南街继续受训呢。

前几日我也在府南街受训。

因我们年岁小,内务府怕我们闹,几日来都是早间来,午后就回去。

现如今正式得了令,明日那就不能再回家了。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头也是难过得紧。

少不得在阿玛、额娘跟前哭上一阵。

我们仨抱头痛哭时,我那才三岁的弟弟也蹒跚走来凑热闹,抱着额娘的腿嗷嗷嗷的哭着。

那哭声直接盖过了我们仨,直冲房顶。

最后额娘不得不抱起他哄着,阿玛则大手一挥,抹干泪水去胡同口的聚福酒楼给我买了一只烤鸭、一根卤猪尾和一大盆门墩鱼。

阿玛说宫里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我是去伺候人的,那就更比不得在家过得舒坦了。

所以这一顿一定要吃好、喝好,明儿才好上路。

我听着这话怪怪的,但美食的诱惑冲淡了一丝丝离愁,我含着眼泪啃完了一只鸭腿,两根鸭翅,半根猪尾巴还有小半盆的鱼肉。

那时候我不会知道,这顿饭的味道,特别是那盆鱼的味道会在我的记忆里留存了十二年之久。

入宫后因为宫规的关系,十二年来我再没吃过鱼,韭菜,葱,蒜这些东西。

由于怕出虚恭,也从不敢吃饱。

每当嘴馋时,就只能回忆临行前的这顿饭聊以慰藉。

饯行饭吃了后,阿玛、额娘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说,入宫后千万别想着攀高枝儿。

特别是皇帝老儿那棵参天大树,我这种像古井水一样清澈见底的老实人铁定是爬不上去的,搞不好还会跌下来摔死。

他们用他们前面三十年的摸鱼经验告诉我,入宫后只要不饿死、渴死、累死、冻死……反正不死就好。

最佳保命办法就是像咸鱼一样四脚八叉地躺着晒太阳,千万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争那些虚名。

等混到出宫,他们雇个轿子到宫门口抬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