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很大,风沙冲刷着帐篷, “呼啦啦——”作响。
孙野的声音一开口, 就被盖过了大半。
有人从帐篷里钻了起来, 有人围了上来,孙野扫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到人。
他弓着背,半仰着头,撕扯着喉咙重复:“谭笑!谭笑在哪?”
角落里,比风沙大不了多少的女声响起:“出什么事了?”
孙野顺着声音看去, 年轻的姑娘穿着白衬衫, 哪怕是夜里被惊醒, 依旧安静的跟白天一样站在帐篷前, 只是因为路行车的车灯太过刺眼,微微眯着眼睛。
孙野却有一种闯入别人领地的荒谬感。
他继续抬起脚,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濡湿, 起伏着胸膛:“谭笑,救人。”
楚笑扫了一眼背上生死不明的人,卷发, 垂着的手很漂亮, 手腕上的串珠染着血迹。
是测绘专家,沉洲。
她撸起袖子:“先把人放下。”
孙野喘着气,一只手抓着楚笑的手:“救他!”
楚笑直视着孙野,他眼底带着恳求, 亮光却在疲惫中摇摇欲坠, 就好像撕破一层, 里面的恐惧就会溢出来。
旁边扶着的人:“孙队,咱们听小谭的,先把人放下。”
“好。”孙野找回了一些理智,在身后人的帮助下,他迅速将人放下。
楚笑半蹲在地上,解开外套,撕开衬衣检查伤口。
有三处伤口,最严重的是腹部的贯穿伤,几厘米长的口子被止血贴粘合起来,却也只是暂时减缓了流血速度。
荒郊野岭,回小镇需要四个小时,这样的伤势真把人送到镇里找医生,人都要凉了。
她扭头看向跟她之前整理过物资的于甸:“医疗帐篷、手术箱、血浆,快。”
“对对对,医疗帐篷。”于甸嘴唇发白,视线从沉洲的身上抽了回来,抬起腿发疯了似的往后方的后勤车跑去,“来两个人!”
呼啦啦跑去三四个人。
虽然做好了做手术的准备,但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楚笑手扣着沉洲的动脉上测算心率:“我不是专业医生,这场手术对我来说难度很大,只能尽力试试。”
孙野反握住楚笑的手腕,又缓缓松开,轻轻点头。
汽车震动,各种人影往来走动,但是诡异的是,楚笑四周的人都定格在原地,他们沉默着,只是把目光凝在伤员和她身上。
楚笑太熟悉这样的氛围。
——这个队伍以前不止一次面对死亡。
帝国的简易医疗帐篷技术十分成熟,只要有足够的电压或者储备电源,就可以在几分钟内自动完成搭建,在病人和医生进入后,进行分区式消毒,制氧,隔离。
在中间的空档期,楚笑已经穿好一次性消毒罩衣,掀着掀开帘子走进去,于甸卷起袖子准备跟进去,被一旁的孙野给拦住了:“你干什么?”
于甸看了医疗帐篷一眼,有些迟疑:“我去搭把手。”
孙野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烟,摸出来后才意识到场合不适合抽烟,他将烟丢进垃圾桶,声音嘶哑:“你就别进去添乱了。”
上一任兼职队医于甸:“……”
他虽然只上了几个月护理课,可是为大家“缝缝补补”了一两年,理论不足经验也能加成,不至于添乱吧?
于是两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帐篷前对视了几十秒钟。
于甸败下阵来,他摘下口罩,有些担忧的看了帐篷一眼,转头朝车厢走去:“我去看看有什么药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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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野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墙根边,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手掌。
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文件纸张,随手摊平,然后一下一下用力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于甸从车厢再出来,递给了孙野一条湿巾:“遇到袭击了?”
孙野沉默了几秒钟,才去接湿巾擦手,久到于甸都认为他不会开口的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是贵族野猎。”
于甸猛然侧过头。
两个男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最终一个移开目光,一个重新低下头去。
夜风似乎更冷了,于甸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声音轻的刚出口就几乎散在了风里:“那还真是幸运。”
孙野嗤笑一声,表情带着讥讽,眼底的神色却慢慢凝固:“是啊,很幸运。”
九架刻有贵族图腾的制式战斗飞行器,象征性的扫了一轮子弹,就意兴阑珊的撤走了。
没有补刀,也没有落地“寻找猎物”。
从结果上看,遇到贵族狩猎,最后只伤了一个人,可不是太幸运了么?
这一夜,整个营地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