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少商没有说话, 无情笑道:“这十年陈酿大可先喝了, 原不原谅二说。救命之恩,本当涌泉相报, 喝他的酒可与原不原谅他无关。今朝有酒今朝醉, 戚兄很是不必多想。”
戚少商:……你们真是朋友吗?
“无情当真是越发无情了!”顾惜朝哀怨地看了无情一眼, 从冷血手中夺回酒坛, 开封。
封泥一除, 酒香很快散了出来,只闻着香味,已经令人醉了。这样的陈酿,大约天底下没有好酒之人能够拒绝。戚少商一向爱酒,不过对于酒要求却不高。他不好美酒,只好烈酒,酒只要够烈, 便是浊酒也无妨。只是喝酒之人, 便是平日无甚追求, 问了这酒香也不免被勾动了酒虫。
顾惜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在下先干为敬, 戚兄请!”
说不生气, 那是假的, 对于戚少商而言水牢泡一泡, 挨了两刀那都是小事,别扭的还是被顾惜朝以罗朝的身份骗了一回。戚少商原也善谋,非拘泥之人, 若非被坑的自己,大约会很欣赏顾惜朝这一出。当然现在也有欣赏之意,否则在鱼子池也不会为顾惜朝挡那一刀,醒来后没有急着离开氤氲谷。
顾惜朝斟满了酒,戚少商也不扭捏,自坐下了。酒是好酒,菜是好酒,朋友是有趣的朋友。他虽生气,却也认这个朋友,朋友斟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酒香,入口醇滑,戚少商也是喝酒之人,只喝了一杯,便知此酒虽然极易入口,却容易醉人。不过相较于出乎意料的烈,戚少商更感觉到了一股灼热感。
戚少商展颜笑道:“当日初识,顾兄弟借口不擅饮酒,看来不会喝酒是假,嫌弃我那浊酒是真。”
顾惜朝闻言不由讪笑了一声。因着多世磨练的缘故,石慧很是习惯了在已有的基础上让自己尽量过的舒服。顾惜朝耳濡目染下,于吃穿上都颇为讲究,他爱酒与戚少商、追命有酒便可不同,喝酒只喝好酒。
戚少商那日带的酒是边关之人才爱的“炮打灯”,酒浊且带算,唯一可取大约就是够烈,入喉火辣,顾惜朝自是难以下口。
“阿朝一贯是挑剔的!”无情闻着酒香,忽然想到了还在外办事的追命道,“幸而今日三师弟不在,否则这酒只怕大半都要被他抢了。”
“氤氲谷的酒窖早已经不住追命大哥的祸害,这十年纯酿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委实不易。”顾惜朝笑道。
只这话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因任慈爱酒,石慧不知何时也养成了酿酒的习惯,氤氲谷便藏了许多石慧留下的陈酿。自石慧不在,氤氲谷的弟子也沿袭了这酿酒的旧俗。谷中酒窖,追命来去自如,可是石慧留下的陈酿,除了顾惜朝,却是谁也不会妄动的。
顾惜朝今日拿的陈酿便是石慧留下的,酒再好也总是要人喝的。顾惜朝遇到看对眼的朋友,也不时会起了酒出来。
“这酒很是不同!”
无情笑道:“自是不同,此酒于疗疾修炼内力大有好处。若有旧伤饮之可痊之;若是无旧疾,于修炼内功亦大有好处。这样的陈酿,就算是氤氲谷只怕也不超过三坛。”
戚少商微微一愣,忽然有种赴了鸿门宴的感觉。虽然他很愿意结交顾惜朝这个朋友,可是顾惜朝拿这般贵重的佳酿来招待还是有些令人意外。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在鱼子池挡的那一刀?以那日的情形,便是没有他,顾惜朝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如他一般受些外伤罢了。
“酒再好,也要喝了才是自己的。”顾惜朝笑看了无情一眼道,“况所谓于修炼内力有利,也不过是对没怎么喝过的,你喝再多也没用。”
顾惜朝说着,另开了一坛桂花酿给无情倒上,将那陈酿重新给戚少商满上:“戚兄,请!”
无情:……
顾惜朝殷殷周到诚意满满,戚少商也不是小气之人,推杯交盏间,心中那点小不快也就放下了。三人自鱼子池中,顾惜朝如何能悬于空中对战九幽神君说到武功,再到朝廷与金国战事,热烈了不少。
顾惜朝化名罗朝的时候,戚少商只他中过探花,文采飞扬。鱼子池一役,戚少商只他智谋武功过人,只是今日坦诚身份,倾心相交,方知顾惜朝与兵道也颇有见解。莫道当今为他选了武安的封号,令他统帅神机营了。只可惜顾惜朝是朝廷的人,否则他定要拉他进连云寨不可。
戚少商往日亦是结交天下义士,交游广阔,今日碰到顾惜朝却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意。两人顾自说话,竟不知不觉将无情都丢在了一旁,冷血却是一贯不爱说话,宛如背景板,只专心吃菜。只那陈酿当真醉人,戚少商竟连自己何时醉倒都不知道。
待戚少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住的客房床上。宿醉一夜,不觉头疼,还精力充沛,可见无情所言非虚。只是这酒好,无醉酒后症状,对当时酒席上所言,也记得一清二楚。
戚少商伸手看到拇指上的指环,指环上有个暗扣,微微一抽,里面却是天蚕丝。当日鱼子池,顾惜朝便是以此物暗中射入墙上,借此悬浮于半空。只是昨日酒宴上,顾惜朝却将此物当做结盟信物相赠。
戚少商看着这枚指环,想到昨日酒桌上答应顾惜朝的事情,简直想要拍死自己。他倒是希望只是做了个梦,可信物在手,一切都提醒着他,自己竟然真的答应了顾惜朝倾连云寨之力,协助神机营抗金。
虽说连云寨一向不忘国事,关心边关战事,配合边军抵御金兵。然和朝廷通力合作,甚至听从朝廷官员调度打仗,却是从未有过的。说到底顾惜朝是兵,连云寨是匪,匪要和兵玩,那不是与虎谋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