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天历来行事低调,一直不愿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跟政界人士保持着适当距离,但却热心地方建设,不仅独自出资修筑了主干道通往家乡的二十余公里乡村公路,还在六七年前积极响应县府号召,冒着风险投入巨资,让昌达集团承担了北部山区的农业扶贫开发项目。所以,关云天给上一届县府班子的绝大多数成员留下了良好印象,也跟个别领导有一定的私人交往。
但是,这几年因为昌达集团忙于产业升级,又进军省城房地产市场,关云天就没有精力关注地方事务了,就连县府领导班子换届,新一届县府领导走马上任,都被他忽略了,他对现在的班子成员不熟悉,新班子成员对他也不了解。
县府办的贾主任由新任县长从外地带来,他受命主管北部山区的矿藏开采事宜,贾主任到任也有一年多了,毕竟昌达集团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企业,老贾当然听说过关云天这个人,但他跟关云天从未见过面,两人至今素不相识。
关云天对矿藏开采这件事本来就持反对态度,听完老贾那满不在乎的话,抵触情绪更大,“贾主任,要在北部山区开矿,仅仅跟我们说一声是不够的,好像应该征得昌达集团的同意吧?”
“你都说了,那地下的矿藏又不是你们的,为什么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呢?”老贾没想到关云天能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什么事都是我说了算,事情就简单了。贾主任,我说那地下的矿藏不是我们的,那只是事实的一方面,事实的另一方面是北部山区的所有山地,都是昌达集团从村民手中承包的,经当时的县府领导批准,我们跟村民是有合同的。”关云天道。
“但是,开采的是地下矿藏,跟你们承包的山地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位贾主任也许是纯粹的文秘出身,对工业生产过程一无所知。
“贾主任,采矿是那么简单的事吗?要是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跟我打招都是多余,关键是采矿不仅要破坏地表,还要占用大量土地!”关云天没好气地说。
“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已经进入筹备阶段,我就是筹备组组长,你说怎么办呢?”老贾显然是故意挑衅。
“你们怎么办,跟我无关。正好今天通电话,我想代表昌达集团表个态,那就是我们反对在北部山区开采矿藏!”
“这是政府行为,你一个做企业的,无权对此说三道四!”
“做企业的怎么啦?我们是纳税人,就凭这一点,谁也不能剥夺我们的发言权!”
双方态度都很强硬,第一次通话,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下了高速公路,司机王师傅驾车直奔发改委。昨天晚上关云天跟魏处长通过电话,事先告诉老魏,今天要来拜访。
推门进入魏处长办公室,老魏正在处理公务,见关云天到来,她招呼道:“你先坐下,喝水自己倒,我把这点事忙完了,再谈你的事情。”
关云天拿起一只纸杯,在饮水机接了一杯白水,坐在单人沙发上等候,十来分钟后,老魏合上面前的文件,抬头问道:“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关云天把县府决定在北部山区开矿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也是刚知道的,据说县里都成立筹备组了。”
“你为什么关注这件事?”老魏还不知道关云天的意图。
“因为采矿地点在昌达集团投资开发的农业扶贫项目上,如果正式实施,将对我们费了好大心血的农业项目造成巨大损失!”
“你想怎么做?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阻止这件事,魏处长,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哪怕提点建议,出出主意也好。”关云天跟老魏不是外人,便直言道。
“别看我们是省级机构,但我们是职能部门,地方政府的行为我们无权干涉。你想阻止这件事,”老魏话没说完,过了足有两三分钟,她才继续说道:“阻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不能用以上压下,行政干预的办法。”
“魏处长,你说怎么办?”关云天看到了希望。
“要想阻止这件事,只能从有关政策的层面着手。”
“你能说得具体点吗?”
“你知道采矿需要许可证吧?现在政策对这方面卡的很严,另外,采矿属于高危行业,选矿要产生大量废水,我认为可以从这三方面进行狙击。”老魏是计划处长,对政策吃得很透。
“对呀,这几个证件,缺一不可,问题是县政府主导这件事,他们可以用行政命令的办法,强行让地方职能部门办理,这几个证件恐怕难不倒他们。”关云天道。
“县政府在他们那一亩三分地管用,出了管辖的范围,谁还听他们的?我不是说了嘛,采矿这件事现在政策管控的非常严,所有手续,县市级职能部门都无权办理,全都上收到省级机构了,他们的行政命令起不到任何作用。”
“魏处长,你是说让省级职能部门在有关环节卡住他们,不给他们发放许可证等证件?”
“只能这么办,而且我觉得这个办法应该管用。”魏处长道。
“可是,”关云天顿了顿,“魏处长,省级职能部门我只认识你,其他部门我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怎么向他们表达这个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