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红衣女子退入人群,对邓夫子说道:“小女打扰了,夫子请讲。”
邓夫子向前两步,轻叹,“老夫与你们说此事,并非想挑起纷争。老夫想表达的是,能到老夫私塾读书的女子,皆是展示了自身学问,才得以家中支持读书的。但老夫且问,女子有学问、肯读书,家中不支持的,又有凡多?”
他双眼浑浊,环顾四周,似是在寻人。
“就像方才那几个小姑娘一般,四处求学被拒,就算入了学,也要被先生刻意忽视。岂有如此教书育人之理!且你们可知,又有多少女子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本书籍,导致她们就算有读书天赋,都不自知!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他此话说到了姑娘们的心中,听得她们不禁酸了鼻头。
求学真是太难了......
邓夫子的话语铿锵有力,直击众人心胸。
天子在人群中默默点头,对洪公公吩咐道:
“西郊私塾,回去查一下,再让郭必正来见我。”
洪公公点头应下,眼睛却直直看着人群当中的邓夫子,只见他似是累了,示意书生将他扶着。
“老夫只说女子在某些事物上见解独到,但老夫并未说女子读书要胜男子一筹。”
人群中的男子还来不及开心,便又听他讲道:
“不过......男子读书,也并未胜女子一筹!老夫至今不明白,男子女子,真有那般重要吗?为何非要作比,而非携手并进、相扶相携?一日不比,难道有一方会死吗!”
难道有一方会死吗?
众人似是被问住了。
“会死吗?”
“好像不会吧,那为何要比?”
好像是因为......读书便会高人一等,而自古以来,高人一等的,几乎都是男子,就算是公主,也多逃不过和亲的命。
所以长久以来,不是女子读书不行,而是“高人一等”之人,不让女子读书,不想让她们也高人一等?
不对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便高人一等了?
若是如此,那天下众人便都去读,不就人人平等了?
哦——不对。泥腿子是读不起书的。
这个事实很沉、很重,压得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天子沉默在旁,低声对洪公公道:“或沉疴渐愈。”
洪公公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自古以来,手握权势之人,其实都不喜欢脚下的蝼蚁生出自我思维,也不喜欢他们思考人生的意义。
其实他们的意义就是活着,就是做权贵的养料——有自我思维的养料,就不是好养料了。
但洪公公永远记得天子说过的话。
——“敢为人先,敢为天下先。洪伴伴,若我大周不全民教化,撑不了几朝了。你说朕,是舍权,还是舍国舍百姓。”
洪公公知道,天子这话其实不在问他。
天子心中早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