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粮?
还何老爷?!
在何家村,能够被人叫一声“老爷”的人,只有何老大何有田!
何莹莹在县城、府城都开了铺子,但她到底是个女子,许多事不方便抛头露面。
何有田这个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便负责一些对外的事务。
所以,他也就成了拥有好几间铺子的“何老爷”,府城都有点儿小名气的富商。
“莫不是听错了?外面那人唤的是何有田?何大老爷?”
包括何有田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暗地嘀咕。
但,还不等他们继续猜测,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近,喊出的话语也愈发清晰——
“何有粮!何老爷可在家?”
真是何有粮?
不是何有田!
何家上下,以及围观的村民们便有些惊异。
随着呼喊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家门外,呼啦一声,将何家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吃瓜群众们瞬间闪开一条通道。
唰!
大家的视线顺着通道看过去。
几个身形由远及近。
领头的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缎子的长袍,腰间系着荷包、玉佩等物。
这人长得很是富态,白白胖胖,留了短须,看着十分符合乡下人对于“贵人老爷”的想象。
这男子身边还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年纪不大,人却看着伶俐。
“你、你是谁?”
何有田虽然听清楚了来人的呼喊,但他还是固执的觉得:对方或许是弄错了,以为何家的老爷叫何有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家三兄弟的名字十分相似。
有田、有粮、有余,全都是贫苦人家对于未来美好的憧憬。
若是不熟悉的人,兴许就会听混了、记错了。
何有田在外面做了几个月的生意,算是见了世面,他荷包里有了闺女孝敬的银子,又天天被人一口一个“何老爷”的唤着,他便有些飘。
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贵人老爷,是何家村最有出息、最有体面的人。
现在有贵人找上门,嘴里还喊着“何老爷”,何有田便认定,对方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他挺起胸脯,故作矜持的走到近前,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极力想用官话,可又不可避免的夹带家乡土音,听起来就不免有些滑稽。
来人倒是个好性子的,或者,他对某些人有忌惮,并没有嘲笑何有田。
他反倒恭敬的微微颔首,客气的询问:“敢为您可是何有粮,何老爷?”
又一次听这人提到何有粮的名字,何有田莫名有种自己被冒犯的感觉。
心里暗骂:到底是那家派来的憨货管事,居然连贵人的名讳都能弄错?!
“我是何老爷,不过我不叫何有粮,我叫何有田。府城的‘都来捞’火锅店,就是我开的!”
何有田为了怕来人继续认错人,故意提到了他们家在府城的生意。
而最近几个月,县城、府城最火爆的店铺,非他们都来捞火锅店莫属。
何有田觉得,只要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对方就会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来人蹙了蹙眉头,“什么都来捞!我是来找何家二房,何有粮何老爷的!”
“何家二房?”
“哗!这位贵客还真是来找何老二的?”
“什么何老二,没听人家贵客说了嘛,要叫何老爷!”
“……哈哈,何老爷,何老大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是‘老爷’呢!”
围观的村民们哄笑不已,有人好奇何家村最老实的何有粮为何会有贵人上门寻找,有人则调侃、说笑,更有嫉妒何家大房富贵的村民阴阳怪气的挤兑何有田。
何有田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恼羞成怒之下,何有田便急吼吼的问道,“你连都来捞火锅店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
“还有,你找老二做什么?他就是个土里刨食儿的庄稼汉子,连县城都没去过!”
“哦,对了,老二家还有个灾星,是妖怪,你找他,不怕沾了霉运?”
何有田估计是真的急了,竟不管不顾的说了一大堆。
来人愈发疑惑,眼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都表明自己是来找何有粮的了,这人又不是何有粮,挡在这儿瞎逼逼个啥?!
不过,对方的问题,来人还是作了回答——
“我从京城来!不知道都来捞,应该不犯法吧!”
京城两个字,让议论纷纷的众人,有了瞬间的安静。
而被何有田挤到一旁的二房一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何有粮太老实,心里满肚子的问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杨氏泼辣些,她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何大嫂,冲到人前,急切的问道:“可是、可是我家福宝派人送信回来了?”
何大嫂被推开,很是不高兴。
听到杨氏这般“异想天开”的问话,便忍不住冷笑,“哎呀,她二婶,你还想着福宝呢。”
杨氏早就见不惯何大嫂张扬的模样,更十分恼恨她总是骂自家闺女。
这会儿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说话,便忍不住怼了一句,“整个何家村,除了我家福宝在京城,还有哪个?”
所以,京中来人,肯定是因为他们家福宝呀。
“……”何大嫂被噎了一下。
她脸上的神情便愈发难堪了。
话说自从何莹莹开了火锅店,抖起来的人,不只是何有田。
还有何大嫂呀。
何莹莹还给何大嫂买了小丫鬟来服侍,她顿时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了。
她不再是什么农妇,而是有头有脸的富家太太。
在何家,她更是挺直了腰杆子。
别说一个生出妖怪的弟妹杨氏了,就连婆婆李老太,何大嫂都不惧怕。
可现在,何大嫂却当众被自己瞧不起的弟妹给怼了,她心里如何不气恼?!
“福宝就算在京城又怎样?她都进京快一年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哼,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还派人大老远的回来找二弟?”
“弟妹,如今是白天,可也不能瞎做梦啊!”
何大嫂有个“优秀”的女儿,便也跟着何莹莹学了一些新鲜的词儿。
她嘴皮子也利索,更觉自己见过了世面,面对杨氏这样的村妇时,格外有底气。
“大嫂,你好歹也是福宝的伯母,是她的长辈,你、你怎么能——”咒福宝?
什么叫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她家福宝一定活得好好的呢。
杨氏被何大嫂气得不轻,指着对方的手都有些发抖。
陈福,也就是专门从京城来找何有田的贵客,听了何家这对妯娌的交锋,便大致听明白了。
“你们所说的福宝,可是梁王妃何氏?”
他提到“何氏”的时候,语气明显的带着恭敬。
轰!
众人关注的却不是什么“何氏”,而是“梁王妃”三个字。
“啥?我没听错吧,何家二丫当了王妃娘娘?”
“……应该没错,我记得二丫当初救的人就是一个王爷。”
“对!对对!就是梁王。上次我去县里,正好碰到有人要找火锅店的麻烦,还是有人喊了句,何家可是梁王的亲戚,那些找茬的人才被吓跑!”
“还、还真是梁王妃?二丫,哦不,是福宝,她一步登天了呀!”
村民们先是不敢置信,但随着不断有人推测、确定,众人慢慢也都接受了这个消息。
紧接着就是羡慕、嫉妒。
天哪,王妃娘娘啊,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尊贵身份。
在何家村,慢说是什么王妃了,就是家里的女儿能够嫁去县城,都能让家里人骄傲上十几年。
而村里的村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里长,他们连县衙的门儿朝那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