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其实这些年，有老多女人说愿意跟我咧。但我已经害了一条命，总不能再害第二条。”</P>

老王头又一次掂起酒瓶，将瓶中残酒一饮而尽。</P>

他不肯跟阿大结干亲，就是怕自己的命格影响到这个年轻的娃儿。</P>

阿大举起酒瓶，碰了下老王头手里的。</P>

“不说了，都在酒里。”</P>

酒入喉头，化作一股暖流，装进心里。</P>

干爹没认成，不耽误阿大孝敬老王头。</P>

相对的，老王头对手底下这个小子也是真上心。</P>

阿大十八岁生日当天早上，老王头怀里揣着本小册子，敲开了宿舍的门。</P>

门是同宿舍的工友开的，老王头去掀被子时，顶着个鸡窝头的阿大还在打鼾。</P>

“臭小子，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P>

老王头一点儿没客气，照着阿大的屁股就是一脚。</P>

阿大在梦里隐约觉得有个人踹了他，嘟嘟囔囔骂了几句，揉揉屁股翻了个身，接着睡。</P>

紧接着，一只手拎住了他的耳朵。</P>

“卧槽，疼疼疼——”</P>

阿大一睁眼，眼前就是老王头那张胡子拉碴的脸。</P>

“老头你要上天啊，一大早的搞什么鸡毛？”</P>

老王头就地往床尾一坐，将怀里的宣传册往他身上一丢。</P>

“什么啊？”</P>

阿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伸出手够过来。</P>

定睛一看，竟然是本征兵手册。</P>

“小子，想不想去当兵？”</P>

阿大眼里闪过一道兴奋的光。</P>

男孩子嘛，谁还没有个穿军装的梦想？</P>

几秒后，这道光在他翻开宣传册第一页时转瞬而逝。</P>

征兵要求写的很清楚，学历最低要求是初中毕业。</P>

而他，初中肄业。</P>

虽然他退学的时候已经是初三，但没毕业就是没毕业，少了那一张证，两年半的学等同于白上。</P>

阿大悻悻地丢开宣传册，抓了抓头上的鸟窝。</P>

“我倒是想去，人家也得肯收才行。”</P>

老王头“嘿”了一声，像捡宝贝一样捡起掉在地上的册子。</P>

“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学历的事，我帮你搞定。”</P>

你一个小包工头，还能有这本事？</P>

阿大用怀疑的目光盯了老王头几秒，把挂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P>

万一呢？</P>

老王头毕竟也在城里混了快二十年，跑过那么多工地，认识点高人也不是什么怪事。</P>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万一。</P>

“这就是你说的，能帮我把学历搞定？”</P>

阿大站在老王头身边，抬起头愣愣看着挂在门头上的大字。</P>

金城市第七初级中学。</P>

跑！</P>

这个字出现在阿大脑子里的瞬间，他拔腿就想开溜。</P>

奈何老王头更是眼疾手快，提溜着他的后脖领，就把人拽了回来。</P>

阿大愁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老头，你来真的？”</P>

在阿大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如果要把讨厌的事排个三六九等，读书一定是断层第一。</P>

更别提，让他一个十八岁的成年男人，跟一群未成年的小屁孩坐在一起读书。</P>

不止无聊，而且丢脸。</P>

两人在校门口拉扯了十来分钟，终以阿大的妥协宣告结束。</P>

不为别的，只为了脑海里突然闪过的一个片段。</P>

老王头拿征兵册子给他的那天晚上，阿大干完活从外面回来，正准备推开宿舍门，就听见了几个工友在屋子里聊闲天。</P>

“哎你们说，老王跟阿大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听说，老王要送阿大去当兵呐。”</P>

另一个人接话道：“什么关系？当儿子看了呗。我听一直跟老王的人讲，阿大十五岁就跟着老王上工地，好像家里就他一个了，也是个可怜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