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腰板，也没能挺几年。</P>

毛仔刚能走稳时，毛妈常带着他在家门口的土路边晒太阳。</P>

路过的村民看着娃乖巧可爱，少不了上前逗弄两句。</P>

见着的人多了，流言蜚语再次传播开来。</P>

村里的人都说，小毛仔生得大眼睛高鼻梁，细皮嫩肉白生生一个俏娃，实在不像毛爸那个大老粗的种。</P>

随着毛仔越长越大，五官跟毛爸真是没一点相似的地方。</P>

联想到毛妈嫁过来好些年才怀上孕，还一连生了两个闺女，就有人暗自揣度，是毛爸不太行。</P>

这个儿子，只怕也是找人借的种。</P>

毛爸忍气吞声，却无法反驳。</P>

时逢政府严打拐卖，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卖了女儿换儿子，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P>

他只能让妻子和女儿看好儿子，让他尽量少出门。</P>

情绪压抑得久了，就成了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P>

毛爸的脾气越来越差，酒喝得越来越凶。</P>

每次喝了酒从外面回来，就要关起门来把老婆按在身下打。</P>

要不是她生不出儿子，要不是她没了子宫……</P>

总之，错都是女人的。</P>

这一刻，连活着都是她的错。</P>

在身心俱疲的摧残下，毛妈在毛仔上中学那年离开了人世。</P>

毛大姐念完初中就被迫辍了学，背井离乡外出打工，贴补家用。</P>

毛二姐一边念书，一边扛起了照顾家里的重任。</P>

几年间，毛爸酗酒的毛病越来越重，挨打的对象也从毛妈变成了姐弟俩。</P>

毛仔虽然心里拧着血缘的结，但依旧会在挨打时，挡在姐姐的身前。</P>

随着他年岁渐长，单方面殴打逐渐演变为互殴。</P>

听说毛爸为了三万块彩礼钱，就要把刚满十七的二姐许给隔壁村的老光棍，毛仔坐不住了。</P>

他灌醉了毛爸，从他手里偷走了那三万块的彩礼钱。</P>

而后，趁着月黑风高夜，姐弟俩逃出了那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准备去异乡投奔大姐。</P>

两个半大的孩子头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人生路不熟。</P>

才到镇上，就被老光棍带着人围堵在了小旅馆。</P>

毛二姐咬咬牙，将所有钱塞给弟弟，让他跳窗逃跑，想办法找人来救她。</P>

等毛仔带着派出所的人赶回旅馆时，只看到了一脸餍足的老光棍，和神情呆滞的二姐。</P>

她就坐在旅馆那张一米宽的小破床上，抱着发黄的被子挡着身子，裸露在外的肩膀不住颤抖。</P>

面对警方的盘问，老光棍一脸无所谓，拿出毛爸收彩礼时写下的保证书，说他们是两夫妻，行夫妻之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P>

毛仔扑到姐姐身边，流着泪让她跟警察说明真相。</P>

可毛二姐只是在被子下握了握他的手，说：</P>

“毛仔听话，你自己去找大姐，二姐等下就跟姐夫回家。”</P>

所谓民不告，官不理。</P>

毛二姐承认了跟老光棍的夫妻关系，主动说是一场误会，警察还有什么法子？</P>

毛仔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旅馆，摊开手心，看到二姐塞在他手心的纸条。</P>

「往前走，别回头」</P>

字体娟秀，落在皱巴巴的烟盒纸上。</P>

毛仔痛哭出声。</P>

他能猜到，老光棍一定是说了什么，逼二姐不得不跟他回家。</P>

比如，放他离开。</P>

十几年的姐弟情，血缘早已是最不重要的东西。</P>

听完男孩的叙述，所长沉思了许久。</P>

又是一个拐卖案的受害者。</P>

可怜，但不足以成为他冒用他人身份的理由。</P>

敲了敲桌上的证件，所长接着问：“这身份证，你从哪弄来的？”</P>

“捡的。”</P>

没有这张证，他连去工地打工的机会都没有。</P>

“你既然跑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找你大姐？”</P>

男孩的下颌绷成一条线，默然半晌才开口。</P>

“找了，没找到。”</P>

“她给的地址，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