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油把最后一铲雪堆在树根下,拄着铁锹,说:“你一路上小点心,早点回来。”她感恩豆花收留了她,如果有机会让她顶替豆花去死,她肯定义不容辞,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豆花说走就走,她到了井台那里,看到老九正在挑水。她脑袋一拧,眼睛看向别处,装着没看到老九。
等走出几步远了,听到老九在背后叫她:“豆花,豆花。”声音微弱,比蚊子声稍大一些。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老九主动和她说话,这几年来,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豆花放慢脚步,等着老九撵过来。
老九说:“大棒家的,大初三的,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听六六娘说了你们昨天的危险,没事了别乱跑了。”
豆花有点吃惊,她没有听错,老九改变了称呼,称她大棒家的,说明他承认了她的身份,并且也关心上了她的安危。
要是放在往日,豆花还不得高兴死了。可现在不一样,这种欣喜也只是一晃而过,老九的为人处世,她比谁都看的明白,无利不起早,唯利是图是他的本性,他主动和她说话,肯定有求于她。她本不想理他,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大棒的爹,名义上也是她的公公。
豆花慢慢转过身来,眼睛仍然看着别处,说:“有事?”
老九嚅嚅着嘴巴,半天才说清了意图,他想把给了五油的那块好地置换回来,换一块不长庄稼的地给她。
一听这话,豆花的火苗子不由地升腾起来,你种不长庄稼,五油种就长庄稼了?啥人了!
她没好声气,说:“地是我的,我愿给谁给谁,愿给哪块给哪块。别人乐意种就种,不乐意了全给我还回来。我不光给五油那块地,还打算再给她一块。”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九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像落坡的石鸡一样,灰失失地兀立在那里,心疼的心都要往下掉了。大清早的,自己这是吃错药了吧,讨了没趣不说,凭空又丢掉了一块地,这叫个甚么事呢。
老九后悔自己贪心不足,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看着豆花的身影消失在村子的尽头。这个婆姨翅膀硬了,整天神神秘秘的,舞枪弄棒,她不在大峪口呆着,回来谷子地,煽阴风点鬼火,让他白白地损失了几亩好地不说,还圪搅得二棒也和他闹别扭。
老九灰塌塌地回到家里,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婆姨骂他:“刚刚还兴冲冲地,老虎一样,怎一下子就成病猫了?”
老九把水桶扔得叮当响,好像是水桶惹他不高兴了。
二棒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来,说:“我爹吃炸药了,娘,你快别说了,再说就要爆炸了。”
老九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二棒忙赶上话,说:“我嫂子又怎么你了?”
这句话是他爹骂嫂子的口头禅,二棒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老九又骂:“没一个好东西。”
二棒的二劲又上来了,说:“我们都不是东西,你是东西,好东西。”又放低声音,偷偷地说:“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