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棒和豆花进了老谷子的窑里。
老谷子已经把豆花那孔窑洞拾掇好了。其实,自豆花走了之后,那孔窑洞一直就干干净净的,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好像豆花就是走亲戚出门几天,随时都会回来的。老谷子每天都要收拾一遍,不管多累多忙,都忘不了收拾豆花的窑洞,万一她哪一天回来了,窑洞里面乱糟糟的,他都觉得对不住豆花。
豆花走进窑洞的一刹那,灶坑里的松枝燃的“啪噼”直响,胳膊粗的松树燃的正旺。地面洒了清水,打扫的干干净净。炕上热乎乎的,两块绵羊毛纱毡整整齐齐地铺在炕上。老谷子已经做好了饭,黄酒油糕,都是现成的材料,黄酒只需过箩子过滤一下,烧开就行,油糕是前天才炸下的,热一下就行。黄酒油糕松枝火,豆花有一种久违了的家的感觉。
大棒赞叹不已,说:“豆花不在的这些日子,谷子叔这日子过得一点不差。”
老谷子说:“我知道豆花会回来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老谷子把饭摆好,邀大棒一块吃点。大棒先是推辞,但架不住老谷子的热情,他也想和豆花多呆一会,就半推半就吃上了。
三人气氛融洽,正吃着饭,老九气势汹汹来了。他一进门,跪在地上,冲着炕上坐的三个人磕起了响头。
他冲老谷子磕头,说:“你是我爹,求你管好你的豆花。”
他冲豆花磕头,说:“你是我娘,求你放过我的儿子,放过我这一家人吧。你也知道你是个甚么样的货色,你是个千人日,万人骑的草驴,想进我家的门,你门都没有,趁早死了这份心。”
他冲大棒磕头,说:“你不是我儿,你是我的祖宗,要想和这只破鞋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三人都被老九的疯狂举动弄懵了。
老谷子先开了口,老谷子说:“老九你怎能这样呢,所有人都是你的仇人了。豆花和大棒两个你情我愿,你搅和甚么。”
老九也是不顾一切了,他撕破了脸皮,说:“你别狗戴帽子——装人样,你扒灰烧儿媳,你用烂用剩了,再给我儿,你算盘打得好精,我老九也不是省油的灯。”
老谷子被噎得说不上话来,脸憋成了猪肝色,坐在锅头生气。
大棒一言不发,愤怒地看着他爹,跳下炕来,连拉带抱,把他爹拽回家去。
豆花只顾着流泪,刚才到家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和大棒好事多磨,更大的阻力还在后头呢。
老谷子愤怒地跳下炕来,闷声闷气地说:“狗日的,睡觉!”拿起炕上的褡裢,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窑里去了。
豆花走出院子里,站在碾道里,看着夜色朦胧的谷子地,感慨颇多。
她在大碾盘上坐了一会,回到院子里,和以前一样,检查过一遍羊圈和鸡窝,正要回自己窑里,猛听得公公大叫了一声:“豆花!”
豆花忙扑进公公窑里,只见公公把褡裢里的东西全倒在了炕上,有他的那只装大洋的香袋,还有一些金银珠宝,有未拆封的整封大洋。他不明白,自己的褡裢里甚时候有了这么多宝贝,他活这么大了,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财富。
老谷子瞪着惊恐的眼睛,问豆花:“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你发财了?四油真没有说错。”
其实四油真不知道豆花发财没有,他也就是随口编出来,骗老谷子的,却让他歪打正着,说准了。
豆花看着公公的样子,说:“爹都收起来吧,有志偷走你的,我也拿回来了,这都是咱家的,保管好了。”
老谷子走到门口,拉开半扇门缝,往外瞧了瞧,又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我给你保管着。”
豆花心里想着,公公又该睡不着觉了。
老谷子肯定是睡不着觉,他觉得豆花这次回来太神秘了,又是金银财宝,又是枪的,还开起了旅店,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呢?难道她……
老谷子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把豆花给他的那些东西包进被窝里面,紧紧地抱着它们,就像抱了一个美娇娘一样,兴奋的无法入睡,刚才老九带给他的不快,全让豆花的惊喜冲淡了。
豆花没有听到公公的鼾声,知道他没有睡着,反正她自己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