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驴车吱扭吱扭响着,驴蹄子叭搭叭搭磕着路面,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地面的溪水潺潺流淌。大棒赶着驴车,一言不发,时不时扬起鞭子,吆喝上一声毛驴。豆花穿着她那件红底蓝花的上衣,挎着一个河柳条编的篮子,背朝毛驴,面朝大地,谷子地在她的面前渐行渐远。这是一幅小两口回娘家的画面,多么温馨,多么浪漫!豆花的心里无端地升起了一股清流,幸福感油然而生,这一幕,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在现实中却永远也无法实现。她的这一生,将与回娘家无缘,她还能找到自己的连成哥哥吗?
豆花扭转身子,把脊背留给后面,眼珠子落在了大棒的后背,大棒穿了一件土灰色的家织布汗衫,肩膀上破损的地方打了两块补丁,汗水洇湿了他的后背,宽厚结实的后背就显出了清晰的轮廓。豆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二人转《打连成》:
过了大年头一天
我和我那个连成哥哥去拜年
一进门把腰弯
左手拉右手搀
那斯咿呀咳
咱兄妹相交拜的个什么年那
那斯咿呀咳
过了大年初二三
我请我那个连成哥哥来吃饭
你请我吃什么
香喷喷蒸莜面
那斯咿呀咳
鼓嗒嗒的水饺饺包上两(代帘)呀
那斯咿呀咳
……
大棒回过头来,脸上也是溢满了笑意,他觉得豆花就是一只麻雀,不,不是麻雀,是喜鹊,喜鹊也不是,喜鹊唱歌不好听,豆花唱歌好听,那她是甚么呢?百灵鸟吧,豆花是一只百灵鸟。百灵鸟他们这地方没有,他没有见过,听货郎哥讲过,百灵鸟是唱歌最好听的,豆花就是一只百灵。
豆花也感受到了那束了火辣辣的目光,她没有停下来,继续忘情地唱着:
正月里来闹元宵
一班子那个秧歌队过来了
门里瞀床上瞧
门里瞀床上瞧
那斯咿呀咳
唱生的不如连成哥哥好呀
那斯咿呀咳
正月十五闹花灯
我和我那个连成哥哥去观灯
西瓜灯红腾腾
白菜灯绿莹莹
那斯咿呀咳
起火的伴吵的就是那个爆竹灯
那斯咿呀咳
…………
唱着唱着,豆花突然停顿下来,双手掩面,把脸埋进双腿之间,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着,她哭了。
大棒听不到歌声了,他回头看到了哭泣的豆花,小声地问:“豆花,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