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万众瞩目。
三公九卿,王室宗亲,勋贵臣工,连带数万禁军,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落在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身上。
离远些的,只能遥遥看见一个红色身影。
离近些的,如博阳公主等人,自然也就看清了邦宁公主的真容。
年轻,是众人的第一印象。
如刘复刚到边城的臆想那样,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在柔然吹了十年风沙的公主,必然是沧桑的,困苦的,脸上也许还带着对十年前深深的缅怀。
然而他们看见了一个容貌清丽,柔而不弱,目光清明的公主。
皇帝也很满意。
他还有点担心公主时隔十年头一次露面就病恹恹的,毕竟那样一来,就显得她在柔然很苦,而朝廷没有好好对待她。
如今一见,虽然弱不禁风一些,但精神尚可,举手投足也有天||朝公主的大气仪范,这就足够了。
其实章玉碗倒是想像初到张掖时那样装得更病弱一些,只是她在听说皇帝亲迎之后就改变主意了,因为那样一来,就显得太不给皇帝堂弟面子了。
无论如何,这位堂弟力主她回来,两人目前也没有矛盾冲突,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没等章玉碗行礼,皇帝就几步上前,将人扶住。
“阿姊终于回家了!”
两人双手交握,四目相对。
章玉碗从皇帝脸上看见与自己那早逝弟弟相似的轮廓。
“幸不辱命,陛下大破柔然,开疆拓土,必为后世青史所载,几代帝王做不到的事情,您做到了,恭喜
()陛下!”
能从她这里听到这番话,皇帝自然大悦,也有些动情。
“柔然艰苦,阿姊这十年,也辛苦了,先帝在时,曾屡屡想接阿姊回来看看,奈何当时柔然势大,朝臣反对,终不能行,如今阿姊回来,也算告慰先帝了。
朕已经命人修建好长公主府了,阿姊以后就可以在家安度余生了!”
“多谢陛下!”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
博阳公主看着他们二人,倒更像是亲姐弟一般,不由在心里微微哂笑了下。
她的腿已经开始酸了,不耐烦的心情更为明显,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博阳公主忍不住瞅了旁边义安公主一眼。
后者神情平和,倒比她还要沉得住气许多。
博阳公主忍不住白她一眼。
义安公主一脸无辜茫然。
所幸皇帝也不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太多,很快就请公主回马车上,自己则重回御辇,一前一后,公主马车跟随御辇驶入宫城。
久别归来,邦宁公主必然是要向天子陈述十年和亲种种,恐怕还会被皇帝留膳,这没有大半天估计是出不来的。
其余臣工目送御辇入宫之后,自可散了。
林参正待松口气,却听见博阳公主幽幽来了一句——
“听说她在张掖遇到好几回刺杀未遂,你说,刺客会不会跟到长安来?”
林参细思极恐,禁不住密密麻麻的寒意爬上后背。
“殿下……”
等他回过神,想要说点什么,博阳公主却已经走远了。
……
陆惟与章钤等人虽也在车队里,却没有如此待遇。
这是自然的,他们不是公主本尊,去和亲的也不是他们。
今日入宫的,只有公主一人。
皇帝与她,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陆惟目送公主马车远去之后,就有个小内宦匆匆过来,转达了天子口谕,让他明日再入宫陛见。
陆无事给了赏钱,将人送走,回来便看见陆惟被几人围住了。
虽然这次出去,陆惟只是副使,但谁都能看出来,正使汝阳侯不过是花瓶摆设,真正作主的,还是这位陆副使。
如今一趟回来,陆惟就升了大理寺卿,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皇帝虽然对赵家下手,却不讨厌同样出身世家的陆惟,还对其青眼有加,这位不单断案有一手,离京前也是御前近臣,若不是谢维安帮皇帝杀了赵群玉,恐怕现在左相的位置都有陆惟的份。
众人察言观色,知道风向,自然要趁机寒暄结交。
好不容易等那些人散了,陆无事才挤过去。
“郎君,咱们要回哪儿,陆府吗?”
“不如就与我们一块回公主府算了!”
章钤凑过来,“殿下早有交代,说陆郎君回京若是不方便,可以到公主府上去住!”
刘复马上道:“那我不方便也可以去吗?”
章钤忍笑:“殿下并未如此嘱咐,想来是因为刘侯有府邸在,随时都能回去。”
刘复嘟囔:“那陆惟就没家了?”
真要去了,那成入幕之宾了?
陆无事张了张嘴,忍住了。
章钤笑道:“陆无事你这是什么表情,到公主府上住,咱俩今晚正好不醉不休,殿下恐怕会很晚才回来,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公主府修成什么样子!”
陆无事忧心忡忡,压低了声音:“那宋今不是想对殿下不利么,殿下就这么入宫去了,没关系吗?”
陆惟:“无妨,宋今不敢在宫内下手。”
章钤点点头:“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之前远在张掖,离京千里,他才无所顾忌,如今陛下亲自出迎,公主一举一动都牵系各方,他反倒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陆惟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前方一人路过。
那人明显也看见他了,脸上露出不悦,还皱了皱眉,脚步略略停了一下。
“你跟我来!”
连左相见了陆惟也要客气三分,此人却简单粗暴,甚至还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陆无事的脸色不太好看。
对方走了几步,见陆惟没动静,扭头一看,对方正站在原地,冷漠看着自己。
男人冷笑:“陆廷尉出去一趟翅膀硬了,我叫不动了是吧?”
“你……”
陆无事待要出声,却被陆惟按住。
陆惟走过去,跟在男人后面,走到无人的柳树下。
“何事?”
“你竟连父亲大人都不称呼了!”
陆敏冷笑,见陆惟冷漠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叱骂,想了想,还是压下气。
“我是要告诉你,别跟邦宁长公主走得太近!”
“理由。”
陆惟言简意赅,能用两个字说明白就绝不废话。
这个要求也完全不符合陆敏的习惯,他自己是从来不吝于跟权贵往来的,更何况如今炙手可热的邦宁长公主。
陆敏冷冷道:“没有理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别给家里招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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