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两个个星期的时间到了江州城，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我压制住自己体内的灵力，避免被神州的修行者世家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P>
“我虽然自小知道自己是混血种，但毕竟长在西方，从小接受的思想便是人族是肮脏低贱，卑鄙下流之种族，总有一天龙族会重归大陆，再度君临天下。”</P>
“可当我真的来到大陆，我能明确的知道，西方的一面之词不可信，人类和龙族也没什么区别，好人坏人哪里都有，底层的百姓也都一样可怜……”</P>
“他们越自诩高贵，在我眼中愈是虚伪可笑。”</P>
“所以在那时，你对人族就产生了好感？”唐云曦试探。</P>
“当我被那位老人救下时，我就已经明晓答案了。”</P>
“或者说，自小我便没有把自己定义成哪一族……”</P>
“云曦你说呢？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是两头不讨好的。”代天浩揉了揉头发，苦笑。</P>
“我在哪，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P>
言毕又是一杯凉酒入喉。</P>
“咳咳……”许是喝的太快，代天浩咳嗽起来。“异类吗……”</P>
“天浩……”唐云曦看着代天浩，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心疼。“别喝了，休息会吧。”</P>
代天浩轻轻摇头，声音柔和，“无妨。”</P>
又是一杯酒灌下。</P>
唐云曦也不知道代天浩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怎么一时间连连给自己灌酒去了？</P>
不过代天浩很快就为她说明了。</P>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该是清楚的了，我遇见了大……周元武和三弟赵羽。”</P>
“我们自江州一城之地揭开了神州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起义，自广袤无垠的西部原野上，天龙旗在一座座府镇的城头扬起，我们的威名自此无人不晓无人不知。”</P>
“云山、梓丘、金陵……”</P>
当代天浩一个个念出曾经他作战过的那些地名时，唐云曦还在想着他是否还记得自己与他的第一次见面。</P>
“我们的人马自西向东推进，与秦帝国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而后一路东进，势如破竹，神州的河山自此有了新主。”</P>
“我也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外族人变成了名扬大陆的龙骧将军，直到帝国新立的那一日，我继承了旧国的名号，九州之地，皆知晓我的新称——秦国公。”</P>
“你高兴吗？”唐云曦恰到好处的插进这一句。</P>
“建奇功，立不朽业，封侯拜相，青史留名……”</P>
“据我所知，这些事情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是几辈子也不一定做得到，而你只用了十年。”</P>
代天浩沉默了。</P>
他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回答。</P>
“我时常做梦……”</P>
“我梦到曾经的战场，我的同袍兄弟们，我的敌人们……”</P>
“血，火，尘土，硝烟，战马的嘶鸣，人的呐喊……”</P>
“落日下残破的军旗，横七竖八插入地面的兵器，脚下一望无尽的尸体……”</P>
每当他回想起梦境，他便不由得浑身发抖。</P>
“我梦见我一个人独自走在战后的沙场之间，踏着铠甲、尸体、浸血的泥土，那些逝者中，有我认识熟识的，也有我毫无印象的……”</P>
“我听得见空中乌鸦不停沙哑的叫着，就那样走着走着……”</P>
“你害怕战争吗？”代天浩突然反问唐云曦。</P>
“战争……”唐云曦呢喃。</P>
久居天屿，她又如何知道战争和战场的残酷呢？</P>
唐云曦摇了摇头，“我没有经历过，但我想，死亡总归是让人厌恶的。”</P>
“是啊，死亡……”</P>
“我体内的那个人格，因此而生。”</P>
那一日足以改变天地的一剑，那个手持定秦的红发男子——凡是见过的人，绝不可能忘记。</P>
“我以为那是你特殊的龙化状态。”唐云曦此刻才意识到那一天代天浩的状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人格的转化。”</P>
“我向文远问过这种情况，见多识广如他，也不能准确的告诉我为何产生这样的特殊情况。”</P>
“但只要我不再上战场，不再面临生死之威胁，他也不会干扰到我……”代天浩面无表情，“对了，该回答你的问题了。”</P>
“我不会高兴的。”</P>
代天浩叹了口气。</P>
“我也与文远说过我的梦……”</P>
“他听后只是笑了笑，告诉我，我不适合当皇帝，幸好西方那边没让我上位。”</P>
“哎？为什么？”唐云曦顿感好奇。</P>
“因为真正的帝王，是没有时间去梦到这些，去感叹这些的。”代天浩笑了笑。</P>
“他们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每日都要为未来的一切做打算，每日都在为自己的宏伟计划谋划……”</P>
“那有闲到去缅怀那些与自己利益无关的逝者的时候呢？”</P>
“在真正的帝王眼中，这些人能够为自己，为自己的功业献出微不足道的生命，是他们的荣幸。”</P>
代天浩再度举杯，却在半途停了下来。</P>
杯中之月，流转不息。</P>
林中之花，暗香四溢。</P>
“而我，只能是个好将领，好将军。”</P>
“我才会有心，才有这时间去缅怀过去，去怀念故人旧景……”</P>
他将酒杯放下，别过头去。</P>
代天浩与唐云曦就这样相对而视。</P>
“谢谢你，云曦，愿意听我这怪人在这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P>
“别这么说，天浩……”</P>
“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这些我不曾了解的过去……”</P>
这时候，唐云曦清楚的看到代天浩脸色带上些微红。</P>
他已经微醉了。</P>
“差不多了……”</P>
代天浩喃喃道。</P>
“如果没有酒精麻痹……我可能不敢将接下来的这些说出口。”</P>
代天浩自腰间取下了那支他从不离身的玉笛。</P>
他温柔的抚摸着，眼中满是思念。</P>
“现在，是我与她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