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什么?”苏素和冯瑟瑟相携跨进门。</P>
“苏素。”冯瑟瑟轻推着苏素的肘弯,“没时间斗嘴了。”</P>
冯瑟瑟对家里长辈们也是心怀不满,昨天她是详细的把王小石做出的预判跟爷爷、父亲讲了,京兆府今天竟然驱逐流民离京。</P>
即便接下来两天没有大暴雨降临,数十万流民被驱赶到亮马河西,缺乏最基本的生存物资,也会人为的引起一场灾难。她实在不理解,一贯以民为重的爷爷,怎么会任由此事发生。</P>
“还有什么好说的?想法子保命吧。”苏素满脸冰霜。“不用王小石嚷嚷,懂点农谚的话,看看急着搬家的蚂蚁,井水变化,也知道要下大雨了。</P>
瑟瑟已经派人去农庄向三爷爷讨要粮食了,你们也赶快想办法筹集粮食吧!”</P>
“高尚书和父亲给了一千石粮食,稍后就运到。县库里,这几天发卖农田,商铺收了几百石粮食。</P>
亮马河桥西,京兆府设的粥棚里剩下了百十石。” 苏秘急忙报出县库的家底。</P>
“哎!不够,远远不够。即便是喝粥,一人一天半斤粮,也应付不了几天。” 小叶无助地搓着手。几人中就他没能力找来大批粮食。</P>
“王小石有什么打算?”刘茂问道。</P>
“打算?不是打算了,是已经在做着。今天窦家用船送来的五百石粮食,让直接卸到了对岸,转运去了王家庄。</P>
几个嬷嬷家里的几十个小娘也已经送过了岸,王芝秀还要把我和瑟瑟、窦灵儿也带上,跟她们一起回王家庄子。</P>
等到了明天,王小石带剩下的人回庄后,王家庄就要封闭庄子。”</P>
苏秘四人心中悚然。</P>
王家行动如此迅捷,这是已经决定彻底放弃汉阳县的一切。也就是对汉阳县不抱一点希望了。</P>
苏素高扬着头,“王小石曾经提醒过我们每一个人,有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即将降临。</P>
而且,还是不止一次。</P>
他已经尽了心了,护着一家老小躲起来,是一家之主的本分。”</P>
她们俩离开王家时,王小石正催促王芝秀带领小娘们渡河。</P>
苏素问他,非要撤回农庄不可吗?</P>
王小石沉着脸,道:“天灾,可以预防,人祸,防无可防。”</P>
冯府后园,冯道玄立在院中间,望着像燃起大火的西边天空。</P>
韦老尚书神色肃然,自语道:“人祸呀!”</P>
慕容坚到现在还没猜出,朝堂上没什么自己主见,喜欢在他和冯玄道之间和稀泥,还托病长期不上朝的老尚书韦廷奉,竟是先王选中参与惊天计划的唯一的朝堂重臣。</P>
冯玄道忽然出手支持慕容坚宫变,也是因为韦老尚书,全盘托出先王制定的惊天计划,以当今的情形符合计划实施,而且,一旦成功了,被元氏和慕容家大战造成的西魏国摇摇欲坠的国运,顿时就会扭转过来。才说服了冯玄道。</P>
“荆川书院四子好手段呀!”冯玄道脸上看不出喜怒。</P>
韦老尚书懊丧的说道:“识人不明,愧对先王”。</P>
南梁荆川书院四子,是受到四大富贵公子中的女公子韦紫箩的邀请,来西魏游学。</P>
因为紫金关封关,滞留在西魏数年,也是托庇于韦家。</P>
冯玄道骤然转过身来,整个人洋溢着昂扬斗意, “江南读书人出招而已。</P>
他们的毒计已经被汉阳县官吏提前识破,将人拦阻在亮马河以东。</P>
咱们还有机会赢下这一局。”</P>
“京兆府将流民居所全部毁了,急迫间,只能搭建出供二十万人暂居的帐篷。</P>
先不说折返回京的流民超过三十万,居所不足;三十万人的吃喝如何解决?”</P>
“衙门,城中大户,福禄街上的各府邸,统统敞开了接纳流民。</P>
全城各家各户往外凑粮食,以举国之力和江南读书人斗这一局!”冯玄道用力握拳。</P>
北院正屋,王小石停下手里的事情,抬头看着一脸喜色的苏素。 问道:“县库库存超过六千石了?”</P>
苏素按着起伏的胸口,跑的太急,鬓发都散开了。</P>
“嫣然先过来了,她封地的庄子里正在装车,一千五百石。</P>
瑟瑟家的庄子还能再送一千石。还有几家,都是三五百石,加一块已经超过一万石了。”</P>
王小石神色淡然,“入库为准。”</P>
“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狐脸儿少女张牙舞爪扑过来,忽而收起了恶形恶象,扯着王小石的衣袖,嘟起嘴,委屈巴巴地盯着他,“真的有一万石粮食。” 单薄的肩头耸动,眼中罩着层水雾。</P>
“是你自己跑回来当王家的管事,没错吧?”王小石嘴角挂起了笑意。</P>
少女猛点头,发丝乱舞,撩在少年瓷白的面庞,少女心里暗暗念叨,‘耳鬓厮磨’</P>
“拿去,给咱家卖个良心价。”王小石从袖中抽出两张纸,递给苏素。</P>
“你不走了?”少女的脸上瞬间绽开笑颜。</P>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 韩家大嫂就这三两天便要生了,瓦片的身子也经不起来回折腾,家里又多了个屁股长疮的。</P>
我怎么走得了呢?!”王小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P>
“嫣然,瑟瑟做的很好! 这样吧,你........”</P>
狐脸儿少女双眼冒光,连连点头。</P>
王小石最后说道:“我姐回庄子了,外面的事由你做主。”</P>
慕容仆射官廨院子里,老卒在行刑。</P>
水火棍打在白花花的屁股上,噼啪声,响了一个下午。</P>
轮到周臻郎中,已经酉时。</P>
“今天就到这了。</P>
仆射大人发话,多给你等一天时间,明日过了午时,差事还没办好,自己来领板子。”一个老卒从官房里出来,挥手让等待的官员们离去。</P>
周臻心中暗叫幸运。</P>
一群人出了尚书省,才敢低声交谈起来。</P>
有人说,比起一早被砍脑袋的,打板子算轻的了。</P>
就有人反驳,历朝历代哪有随意打朝中官员屁股的事?</P>
可慕容仆射为了立威,非要说当下是战时,要以军法治政。也太过分了!</P>
另有人插嘴道,六将军从西府战场归来,元氏尚未被剿灭,战时的说法也没错。</P>
更多的人还是在互相询问,都是耽误了什么差事,被召到尚书省问责。</P>
又相互出主意,如何连夜赶工,把差事办妥了。</P>
周臻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侍郎大人,才被挑出来,送给慕容仆射拿来立威。</P>
案子不复杂,十天的期限也还没到;只是他原本是不想清查,一门心思都花在了找门路调离刑部。</P>
调走了,这事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P>
想想官衙里没露头的那位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噼啪声,似乎还在耳边响着,周臻打了个冷战,加快脚步向刑部官衙走去。</P>
同行的官员们,也都如同他一样,步履匆匆,赶回官衙。</P>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提起名字便让他们悚然的大恶人,其实一个下午都没在仆射官房里,官房里是空的。</P>
四个侍女留在府里,五个贴身老卒在官廨撑着场面。</P>
慕容仆射此时已经远在百里之外。</P>
月光如霜,长河如练,轻舟载着五个人,五匹马,逐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