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天清明,杨花绕江啼晓莺。
尘云穿着一袭杨柳色的旗袍,肩上搭着一件香芋色的披风,脸上是拜托鼹鼠姐姐给她画的妆容,嘴上涂着大红色的口红,一路上引人注目,行人都忍不住的多看她两眼。
临川找到尘云的时候,她正在河边准备放河灯,提笔刚刚写完自己的祈愿。
一片阴影笼罩在她身上,错愕回头,就看见临川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袍,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迟疑。
尘云看见是他,一脸兴奋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灰蒙蒙的一片,两旁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亮。
临川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头来:“尘云,你这个妆容是谁画的?”
尘云听了我的话露出笑容:“鼹鼠姐姐说了保证让我艳惊四方!”
说着她娇羞的抚了抚被风缭乱的青丝:“临川,是不是好好看!”
临川沉默了片刻,嘴角努力勾了勾:“好看。”
尘云听见这番话,更加兴奋,咧着烈焰红唇,眼皮被涂抹着浓重的青色,眼下被大红色勾了一笔,脸颊用厚厚的胭脂涂抹。
临川站在尘云面前看着她的妆容,内心吐槽的话终究被努力克制下去。
尘云笑嘻嘻的拉着他放河灯祈福,又将写的愿望放在河灯上,素手一推。
两人目送着自己河灯摇摇晃晃混入河灯丛里,一时间没有说话。
临川侧头望着她,嘴角勾起,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方帕子,将她脸上的妆容仔细擦去:“妆花了,”他良久又添了一句:“尘云本就很好看了。”
是了,尘云是桃花山上最美的姑娘。
至少他是觉得尘云就像山上的桃花一样,明艳。
甚至动人。
尘云待他擦完,摸了摸头上的鲜花,眨着大眼然后扯出一抹傻笑:“临川,我真的很好看吗?”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收好那方绣着桃花的手帕。
“临川,你看那个少年,好生俊逸。”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话音刚落,临川脸上的神色就变了,抬眸望去,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那少年确实帅气,头发理得很短,穿着白色的衬衫,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少年之时,风华正茂。
尘云连忙小跑着过去,脸上是傻乎乎的笑:“临川,这就是鼹鼠姐姐看的画本子里的人~”
临川抬手正准备告诫她人妖殊途,哪知人已经没见。
临川独自回到桃花山已经是深夜,四处静悄悄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个少年充满莫名的敌意。
或许他不想尘云和人类有过多的纠缠。
尘云小的时候在鼹鼠那里看了一个画本叫《白蛇传》,心里就一直期盼着一场完美的邂逅,但她完全不知道《白蛇传》还有一个的悲惨结局。
尘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
那日她穿着人类绚丽的碎花裙,嘴上的口红恰到好处,踩着好看的鞋子奔向他,兴致盎然:“临川,你是不知道,人间真的很好玩,好多好玩的东西。”
他淡淡一笑。
自尘云回来以后,她说的就是那日遇到的少年。
叫什么陆柯宁,刚刚大学刚刚毕业。
尘云变了,她经常站在最高的那棵桃花树下张望着什么。
他知道这不是好事,但他又不忍心打破尘云此刻的幸福。
那日,尘云拿着一封信,小跑着来到他的洞府,兴奋道:“他给我来信了!”
她小喘着气,打开信封,里面写的很短,但尘云却很开心,眸子里的光千回百转:“临川,他说会来找我的。”
他笑了笑,一步一步地走到尘云的面前,抬了抬手,却又克制的收了回去:“好。”
一年过去,陆柯宁并没有来找她。
尘云再也受不了相思之苦,毅然决定自己去找他。
那日的尘云穿着绯红的衣裙,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她说:“临川,我要走了,或许不会回来了。”
他透亮的眸子在光下里渐渐暗淡。
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哀伤。
“临川,你不要难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他转过头笑着回答:“好。”
那日目送着尘云的背影离开,他就站在往日尘云站的桃花树下。
夕阳西下,他只觉得眼眶生涩,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春日宴,绿酒……”
桃花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再也没有那道银铃般的声音。
临川如同往日一样在桃花树下打坐,抬眸望着山脚,一个女子正提着巷子往山上而来。
嘴角点点的笑意舒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小跑着过去。
这一次见尘云已经过去七年。
她如今已经成熟许多,眼里却带着从所未有的哀恸。
她笑着说:“临川,好久不见。”
临川木然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亮如星辰的眼眸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延绵不尽的倦怠。
尘云怀孕了,是陆柯宁的。
临川知道这个消息的,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的下腹,嘴角挂着轻嘲的笑意。
尘云似乎并不想谈那个男人,只是满面温柔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临川想,这样也好,尘云生活在桃花山上,也会是开心的。
生产那日,尘云的叫声撕心裂肺,让他都忍不住心里一紧。
尘云努力几个小时,从日照当头到夕阳西下。
那是一个女孩。
尘云满脸温柔的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女孩,脸色苍白道:“临川,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他抬眸看了看夕阳,嘴角依旧噙着温柔笑意:“赤珠?如你一样纯真,善良。”
尘云小声念着名字,脸色如同白纸一样:“好,赤珠,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