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习惯下意识地将人打量一遍，直看得陆梨阮不自在，抓紧些手里的塑料袋。</P>
直到两人擦肩而过，她在空气中留下了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香水味道。</P>
感受到靳树禾狐疑的视线，春姨笑了起来：“那小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就是年纪比你大不少吧？”</P>
靳树禾听到她随口开玩笑的语气，谈起陆梨阮，更为烦闷，下意识道：“跟你有什么关系？”</P>
女人一愣，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孩子会反驳自己。</P>
“和我是没有关系，但你好像往人家家跑好几回了，怎么，你们很熟吗？”</P>
“还…还可以。”到了嘴边的不熟没说出来，靳树禾换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P>
“这样啊…那小姑娘看起来挺可爱的，哎，你最近在学校早恋了没啊？我听人说你们这个年纪，都开始搞对象……”女人重新去冰箱里翻找东西，一边随口说。</P>
“行了！”靳树禾提高声音打断她。</P>
“怎么了，我关心关心你还关心出错来了？”春姨惊诧靳树禾突然的不耐烦。</P>
走过来，涂着黑色的长指甲掐了掐靳树禾的脸。</P>
靳树禾甩头躲开她，就抱着东西往自己房间走。</P>
“脾气还挺大的，还真是个小白眼狼……供你吃喝还供出错儿来了！”</P>
“等你十八岁那一天，就从我这儿滚出去，我可没义务继续养着你……”</P>
身后传来女人的抱怨声。</P>
靳树禾觉得羞恼，又无法任何反驳，甚至连反驳的资格也没有，胃里纠结地拧巴起来。</P>
靳树禾很想现在就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离开，但只是想想……他根本没有任何去处，只能依附于别人。</P>
到底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能结束呢？</P>
不顾学业，离开这里，那种前路无着的感觉，压在一个少年身上，太过沉重了。</P>
靳树禾想起邻居的笑脸。</P>
自己和邻居……</P>
自己从来不指望从邻居那得到什么，只是，只是想多和她相处一些时间罢了。</P>
日子好像又坏了些，卧室外面男女的争吵，几乎蔓延到在屋子的每一瞬间。</P>
但这也是常事。</P>
靳树禾没太关心他们在吵什么，只是偶尔听到，两个人在说关于欠钱的事情。</P>
这么多年，不欠钱的时候才少见吧。</P>
靳树禾闭上眼睛，关上床头台灯，翻个身烦躁地闭上眼睛。</P>
他知道春姨在做什么，她从前和自己那个早死的爸，就是在赌桌上认识的</P>
“把我的钱还回来！”春姨撕心裂肺地喊着。</P>
“你再说一句，咱们就一起死！”男的不耐烦的声音穿插着吼道。</P>
妈的，老子在你这儿扔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怕老子折进去呢！”</P>
“你那便宜儿子……”</P>
周五这天，早上和平时没有半点区别，靳树禾踩着早读的点儿进到班级，晚上是他值日，干完活儿，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P>
靳树禾上楼的时候，手上被拖布把划的小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今天走廊的灯不太灵敏，他走过去了，才慢吞吞地亮起来。</P>
等掏出钥匙伸进锁孔的时候，靳树禾察觉到不对劲儿来，根本就没用转动钥匙，房门就打开了。</P>
锁坏了？</P>
靳树禾一边打开灯，一边准备仔细研究下是怎么回事。</P>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柜子的门全都打开着，就连冰箱的门都是开着的。</P>
靳树禾绕开地上的污渍，看见春姨屋子的箱子敞着，顿时心生警惕！</P>
这场景，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P>
那时候，他爸爸不在家，每次家里这样，他便知道，很快就要搬家了。</P>
因为，讨债的找过来了。</P>
闯进来的凶神恶煞的暴徒，砸坏的桌椅，楼下守着不让他们逃跑的男人……</P>
靳树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极度的不安让他手指末端都开始发麻。</P>
不合时宜地，曾经的回忆瞬间占据他的大脑，猛烈的敲门声，黑黢黢的密闭空间里，嘈杂的脚步……</P>
还有沙沙的脚步——</P>
杂糅在一起。</P>
靳树禾抓起书包就想从房间冲出去！</P>
可到了门口，又站住了脚步。</P>
不行！</P>
追债的人要是就在外面盯着，只要屋子的灯一亮起来，他们就会找过来，现在自己出去，只是自投罗网！</P>
如果在楼梯或者在门口碰上他们，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不能一个人跑出去。</P>
他们会逼迫着你回到房间里，在左邻右舍都发现不了的情况下，逼着你交出所有的钱，这是他们一贯的路数！</P>
靳树禾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感觉到湿滑的冷汗。</P>
突然间，脑海中猛地冒出个念头，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是否合适，他已经掏出手机，拨打出那个…</P>
看了好几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完整背下来的手机号码。</P>
“嘟嘟—嘟嘟—”电话的拨打音响起。</P>
就在靳树禾后悔做这个举动，准备将电话挂断的瞬间，对面接听起来。</P>
“你好，请问是哪位？”</P>
通过电波，邻居温和又带点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P>
靳树禾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张张嘴，发觉自己的声音艰涩嘶哑。</P>
“你好…我是靳树禾。”声带被紧张情绪压缩到极致，发出来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他自己的。</P>
“啊？小禾啊，怎么了吗？”对方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刻接到自己的电话，有点疑惑不解。</P>
靳树禾此时已经开始完全觉得，自己是在给对方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自己的做法超出了他们交情的范围。</P>
而另一部分注意着周遭情况的神经，仿佛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P>
“小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P>
对面陆梨阮察觉到不对劲儿，语气加重些问道：“你说话啊！”</P>
“我…我家被追债的人把锁弄坏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不在楼下，您现在在家吗？我…我可以去您家躲一下吗？”靳树禾挤出这句话后，努力维系的自尊，一瞬间崩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