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后,陆梨阮才发觉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屏着气,现在终于长舒一口。</P>
“好了!”</P>
空气里,伤药的味道掩盖住血腥味儿,靳树禾喉咙口往外顶的恶心感终于稍微褪去。</P>
“谢谢。”他低声道。</P>
额头上渗出的汗发冷,后背崩得发酸,他搓了搓手,不知道还应该怎么表达感谢。</P>
“没事儿,我们是邻居嘛,我刚看你走路的样子,怕你骨头出问题,逞强不去医院。”陆梨阮看过后,发现应该只是皮肉外伤。</P>
刚在楼梯上,陆梨阮一瞬间想到的是,原剧情里这孩子以后是要上警校的,腿伤得严重不好好治,别体检再过不去。</P>
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她介入小世界后,便一切都不是定数,什么都可能会发生改变。</P>
靳树禾摇摇头:“没那么严重的。”</P>
然后他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P>
不应该这样的,邻居帮了自己,可他却连几句话都挤不出来,显得他不知感恩……</P>
靳树禾越是心里急,越是说不出来,恶心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冷汗出得更厉害了,薄外套里的t恤都黏在脊背上了……</P>
年长的人对于年纪小的人,向来有洞察的能力。</P>
陆梨阮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就算是运动也小心点啊,你看,你这裤子都成破洞裤了。”</P>
她开了句玩笑,自然而随意,这让靳树禾稍稍肩膀松懈下来点……</P>
“你手上也有点破了,去洗洗,用创可贴贴上吧。”</P>
陆梨阮起身,示意靳树禾不用帮自己收拾,朝卫生间方向扬扬下巴,动作迅速地把用完的东西装好。</P>
靳树禾走进卫生间时,对着镜子长长地松了口气。</P>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头发乱七八糟的,脸色难看,衣服上还一块灰一块儿黑的,邋遢得很。</P>
打球打不成这样。</P>
他今天下午去小区发传单,把传单塞到住家的门缝里,干一天发一天的钱,找人干这活的,也不问自己的年纪。</P>
今天在个物业很好的小区里,塞到第二栋的时候,被保安发现了,叫嚷着要把他手里的传单抢走。</P>
幸好那保安跑不过他,他从墙上翻出去,结果下面不平整,摔的时候,腿磕在石头上。</P>
保安追到墙边,听到外面的动静,怕他摔出个好歹,自己担责任,骂骂咧咧两句走了。</P>
靳树禾骗了人。</P>
洗了手,又擦了下脸,靳树禾出来时,看见邻居正把打光灯推回卧室。</P>
“我……”</P>
“嗯?”</P>
陆梨阮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了个小盒子:“你带回去用,记得换药。”</P>
“不用了,我,我自己买。”靳树禾现在觉得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招人待见。</P>
“我放着也没地方用。”陆梨阮直接塞他手里。</P>
“那个……”靳树禾抿了抿唇角,单薄的眼皮颤了颤。</P>
“那我加您微信,把前几天……帮我付的,和药钱转给您。”靳树禾干巴巴地说。</P>
“不用了,你这也太客气了,邻里邻居的,说不定以后我还有用得着你帮忙的地方呢。”陆梨阮一是觉得没必要,二也存着点私心,不管怎么样,来来往往的,她和这孩子至少能稍微熟悉些。</P>
陆梨阮觉得他像难以接近的幼鹿,没有什么攻击性,连看人的时候都是温顺的,有点胆怯瑟缩的。</P>
精神上也机警无比,好像稍有不适,马上就会灵巧地跳跑出老远,让人近不了半点。</P>
靳树禾提起被拒绝一次后,也不会坚持推让。</P>
讷讷地点点头,又低低道:“谢谢。”</P>
他抱着盒子从陆梨阮家出来时。</P>
在邻居的目送下,打开门回到自己家。</P>
他在没开灯的屋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P>
腿上依旧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P>
靠在椅子上,半晌他才放松下来,刚才停滞的思绪才开始流动。</P>
回忆起刚刚看到了,却现在才延迟感受到的一些。</P>
沙发很软,每个颜色都很可爱,屋子里有隐隐发甜的的味道,门口的墙上,贴着字迹整齐的采购清单……</P>
一切都是柔和舒适的。</P>
那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象了好几天的,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世界。</P>
像是个家。</P>
靳树禾好多年都没进过像家的房子了。</P>
同样的格局,这间房子凌乱,逼仄,阴沉发潮。</P>
靳树禾换衣服,摸了摸缠得严密的纱布,雪白一片,没有再让他不适的红色。</P>
自从那天下午之后,他就开始晕血了。</P>
轻则呕吐眩晕,重则虚脱无力,浑身战栗僵直,失去意识。</P>
吴警官带他去医院看过,但是医生认为这是心理问题,没什么好的办法,除非按照规律系统到心理科进行疏导治疗。</P>
靳树禾连一次的费用都付不起。</P>
他做完作业后,门“砰”的一声被打开。</P>
“吧嗒。”</P>
打火机点火声后,烟味儿混着浓重的酒气和香水味道,塞满了客厅的空间。</P>
靳树禾听到她的喊声,合上笔,面无表情地走出来。</P>
“小兔崽子不知道给我倒杯水啊?”女人满面疲累,黑黢黢的眼线画了半张脸,含糊地呵斥道。</P>
靳树禾没吱声,去厨房倒了杯凉白开,放在她手边。</P>
“累死老娘了……”她抽完一根,又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点上,嘬了两口。</P>
眼睛瞟了眼靳树禾换上的短裤下,包着纱布的腿。</P>
喝了口水,抱怨道:“老娘还得帮你那死爹养着你这小崽子,老娘真跟他一天福也没享过,还落一拖油瓶……”</P>
她半点不背着靳树禾骂。</P>
骂完,她从包里取出钱包,打开抽了两张钱扔在桌子上:“省着点儿花。”</P>
靳树禾咬着腮帮子里面的肉,垂着头,想张嘴说:我能自己赚钱,不用你给我……</P>
但他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P>
他默默地拿起那两张钱,把杯子收回到厨房。</P>
“谢谢……”他麻木地道谢,心中那一点没品味完的温暖,散得无声无息。</P>
他应该道谢,应该感恩,如果不从肺腑里这样想,他良心就是被狗吃了。</P>
靳树禾刚鼓起勇气,提出加陆梨阮微信,可对方却不经意地拒绝了。</P>
靳树禾现在还不知道,邻居到底叫什么名字。</P>
他指尖一顿,又点开了那个唯一一个关注:砂糖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