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声强有力的心跳。</P>
每一次心跳，镶在心腔里的「邪眼」就会挤压隔瓣那层纤薄的膜，刺胀难受。</P>
非要形容的话…更形似一块石头塞在一团棉花里。努力捏紧棉花，石头尖锐的边缘就会撕裂棉絮、牵扯出纤维。</P>
“桑多涅的思路错了。”</P>
赞迪克神色平淡地评价起另一位同事的杰作，“现在再想把你的「邪眼」剥离出心脏是不可行的，它已经和你的心肌以及纤维融为一体了。”</P>
这样么……少年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目光虚虚投向夜空。</P>
绒密的雪充塞瞳孔，于阴沉的云层和平展的原野间构筑出了一道道风饕的波浪。</P>
在这沉默的氛围里，暴风雪再次停驻。</P>
视线变得开阔，展现灰白和铁黑交错的世界。</P>
平淡的感叹在少年耳边响起：</P>
“真拼，飞蛾扑火真的好么？”</P>
白发少年喘息着轻笑了一声：</P>
“赞迪克，你知道人和野兽的区别吗？”</P>
俯视的人挑起眉，等待他开口。</P>
“人若是临死了，可能会意志消沉，一旦这个坎没绕过去，那就准备等死了。”</P>
“临死前的人们，挣扎、求饶、后悔，都有。那你知道野兽会怎么样吗？”</P>
白发少年回忆起从前的事：</P>
“从前的我在森林里遇到一只野狗，它被其他野兽啃食了四肢，你知道它之后怎么样了吗？”</P>
“哪怕没有腿，它也会蠕动着自己的身子，去进食身边的食物，舔舐周围的青苔补充水分。见到人来了，甚至还想要求得帮助。</P>
“这就是野兽的本能。</P>
“野兽的本能，就是死死睁大眼睛，哪怕还有一口气，他都要活着，活下去。”</P>
赞迪克眼眸微转道：</P>
“你仍存侥幸，希望获得援助，所以才想着拖延时间？”</P>
被人点破，少年也没什么太大反应。</P>
他直白道：“在你来之前，或许还有一些可能性。”</P>
他不能把危险带给其他人。</P>
“这就是计算图式将你视为「变量」的原因么。”</P>
赞迪克深深望了一眼对方银色的瞳眸，语调平静却又暗藏复杂：“「你」身临此世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P>
计算图式……变量……目的……？</P>
少年捂住肋下伤口，努力阻止失血。</P>
刚刚的对话已经消耗掉他大半的精力。</P>
失血过多所带来的昏沉也不足以让他思考这几个词的含义了。</P>
“再问你一个问题吧。”赞迪克缓缓开口，“你知道什么是「降临者」么？”</P>
“降……临者……？”</P>
“看来你不知道。”男孩冷静的作出判断，“那就按照现有的计划来吧。”</P>
突然，少年感受到一种很轻微的疼痛。</P>
如同一根滚烫的针，轻轻扎破气球。</P>
啪。</P>
转瞬即逝。</P>
可就是这样的疼痛，让少年颤抖地捂住胸口，瞳孔紧缩到了极致。</P>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P>
镶嵌在心脏内的邪眼，碎裂了。</P>
“这才是让你真正死去的方法。”</P>
赞迪克的语调很是平淡，甚至到了一种无情的地步：</P>
“神之眼会抵消邪眼的副作用。而你自身也具备一定的能力。似乎可以净化魔神残渣的部分污秽。</P>
“不过……邪眼内含藏的元素力实际上是「高浓度地脉能量」的一种。</P>
“人体是无法承载这种过于精纯的能量的。更何况是心脏这种脆弱的容器。</P>
“当这种高压的能量一次性爆发，会通过人体的血液循环，瞬间侵蚀你的全身。”</P>
仿佛全身都被点燃。</P>
又如同洪流汹涌地冲击心脏，再顺着血管逆流而上、燃烧四肢百骸、心肝脾脏。</P>
无法承受巨大负荷的人，身体机能开始皲裂不稳、七窍流血。</P>
“荷、荷、咳……”少年开始猛烈地咳嗽，大量鲜血顺着嘴角啪嗒流下。黏稠的血液汩汩流淌，缓慢汇成了一滩血泊。</P>
没想到……被摆了一道……白发少年的嘴唇止不住地翕动，他艰难地撑起手肘，想要竭力对抗这种噬人骨髓般的痛苦。</P>
此时此刻，他才对自身命定的结局有了一定的实质感受。</P>
原来……这就是终点……</P>
“也许…你该感谢一下桑多涅。”</P>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光凭人类肉身，你早就被这种负荷撑爆了。”</P>
赞迪克低头看他，鸽血色的眼眸微垂，像是有一瞬的怜悯：</P>
“提前和你说声晚安吧。”</P>
从未有过的疲倦伴随着疼痛席卷而来。</P>
思绪一点点凝固，身体完全失去知觉。</P>
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沼泽里，逐渐下沉……少年竭力眨动双眼，试图保持神智上的清醒。</P>
眼前的光线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P>
直到最后，就只剩下一点血红。</P>
似有极其遥远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P>
那个声音对他轻声道：</P>
“我在____等你。”</P>
…</P>
……</P>
荒野上安静地如同降下帷幕的舞台。</P>
空旷无人的场地中心，唯一的观众站起身，轻轻拍打身上雪尘。</P>
赞迪克望了一眼脚下，玛利喀斯的尸体静静仰倒在血泊中，生命气息彻底黯淡。</P>
在变量尚未到来之前，一切照旧。</P>
但玛利喀斯作为「外来者」，他的尸体不能被其他切片收走，用以研究。</P>
为此，赞迪克细细思索了起来。</P>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突然瞥了一眼远处雪山方向。</P>
男孩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P>
也对，</P>
既然悲情的戏剧已经落幕，</P>
那自然要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进行收尾。</P>
一只蛾子，就该燃烧到最后一刻。</P>
赞迪克再度打开书册，水青色的鬓发无风自动。鸽血色的眼被纯净的光芒照亮，流淌辉光。</P>
男孩诵念起古奥的咒语，他的声音低沉动人，仿若天使在悲悯的哀悼：</P>
“Yhvh，Adni…Ahih……Agla……”</P>
『?????』，我的主……我将要……</P>
巨型的圆形阵法在他的脚下迅速扩大。</P>
漆黑的火焰不断从白发少年体内涌出，悬浮于半空。</P>
忽如其来的火焰犹如漫天飞舞的花瓣。</P>
倾落的余烬纷纷扬扬，这些漆黑火焰将二人身形映成玫瑰花般的颜色，在风的衬托下美的就像一场盛大的葬礼。</P>
…</P>
接下来，他将解开玛利喀斯体内的魔神残渣封印。</P>
魔神残渣所形成的黑火将占据玛利喀斯的躯体、形成非人的异变。</P>
使他彻彻底底成为人们口中所说的，</P>
“ 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