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定时睁眼的我走出房间。</P>
家里分外安静，除了厨房。</P>
生着壁炉的空间很是温暖，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香气。</P>
我嗅到了小麦的味道。</P>
揉着眼睛闻声向厨房走去，果不其然发现另一个人。</P>
另一个人头也没回地问：</P>
怎么醒得这样早。</P>
……。</P>
什么叫醒得这样早。一直都醒得很早啊。</P>
不然执行任务时会很麻烦。</P>
甚至一开始为了做早饭，休息日天没亮就醒了。</P>
轻手轻脚地走去厨房。</P>
厨房的灯“啪”地一下被点亮。被抓了个现行。</P>
……忘了某个人是不需要睡眠的。</P>
我蹲在橱柜前的样子、尴尬的表情，对方的第一反应是人赃俱获，怎么大清早起来就想着偷吃。</P>
站在我身后的人刚想开口又微妙地停住。</P>
毕竟不会有人蠢到去生吃没洗还带着泥的土豆。</P>
也不一定。</P>
听到我曾在深渊中吃过魔物的肉之后，人偶脸上的惊讶尤为明显。</P>
他重新评估起我的消化能力，频频打量我的肚子。</P>
牛为了消化会吃小石子。这个人究竟还吃过些什么？别真跟牛一样，有四个胃。</P>
如果真有四个胃也很好？</P>
一个胃装菜、一个胃装饭、一个胃装汤，还有一个胃可以装点心。</P>
其实无需怀疑也没必要怀疑。</P>
“做过实验的身体肯定与常人不同？我的耐毒性也很好。”</P>
话说出口，人偶立马变了脸色，喊我名字的语调都带上重音：</P>
“奥瑞恩，你究竟把自己当作什么了。”</P>
这种调侃并没有让对方像平时那样略带讽刺的回应。</P>
相反，换来对方面有愠色。</P>
人偶…很生气。</P>
我紧抿嘴唇，迟滞性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P>
在人偶眼里，这是毫无常识的发言。</P>
他从未把我当作是一个「怪物」。</P>
…</P>
说错话后，另一个人心情不佳的第三天。</P>
决意乘着用餐机会让对方心情好转。</P>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P>
抓在手上的土豆，</P>
用于制造机会的食材变成疑似偷吃的证据。</P>
人偶倚在门边双手抱臂，扬起一边眉毛看我。</P>
犹豫好半天、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对方从挑眉变成皱眉。</P>
我回避起对方的视线，脸颊微红。小声地说想给他做早饭吃。</P>
人偶有些意外。</P>
毕竟从以前到现在，做饭的那个人——都是他。</P>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P>
今天的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升起我不知道。</P>
忐忑的心倒是左摇右晃。</P>
人偶站在我身后全程没说话，紫靛色的眼随着我的动作来回移动。</P>
……怎么那么像监考老师。</P>
这份餐仿佛决定着我的料理考试及格线。</P>
压力真的很大。</P>
顶着人偶的注视做完两份早餐。</P>
以至于早饭真的端上桌时，我自己的那份都没下筷子，光顾着观察人偶的反应。</P>
“吃你的。”他头也没抬地说。</P>
我结结巴巴询问：“味、味道如何…？”</P>
认为我问了一句废话。他抬眼看我：</P>
“你之前不是做过便当么，难道我没吃？”</P>
对哦……不是！重点不是这个！</P>
很是用力地睁圆双眼，紧盯对方眼睛，期望得到他的评价。</P>
恳切期盼的目光让对方不得不开口。</P>
“……还不错。”</P>
已经不怎么正面评价过他人的人，夸奖都变得干巴起来。</P>
可我真的很开心。</P>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P>
就像这样私下钻研稻妻的新菜谱，给人偶做早饭、一起吃早饭，再得到人偶的表扬。会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P>
早晨的阳光也像是把这般平凡常见的事赋予别样的意义。</P>
被日光笼罩的人，有一种真实的温暖。</P>
对方深紫色的发尾边缘被日色勾勒出一层淡金色的柔和边缘。</P>
我过于开心的表情让坐在对面的人错开视线，低头喝汤。</P>
一顿早饭吃下来，距离出门还有一段空余时间。</P>
是适合询问的时机。</P>
旁敲侧击地问某个人现在的心情如何。</P>
坐在沙发上的人瞥了我一眼，发出不满的轻哼声。没回答。</P>
还是有点生气，气还没完全消。</P>
……那再做几顿早饭试试？</P>
然而，计划依旧赶不上变化。</P>
长达两月的做早餐行动，在某一天突然中止。</P>
起因是前一天晚上的一杯热可可。</P>
被人偶严格控制每日摄糖量的我，临睡前，在茶几上发现一杯加了奶油的热可可。</P>
这可是一杯「加了奶油」的热可可。</P>
眼睛都看直了，围着茶几转了两圈，愣是不敢伸手去拿。</P>
好奇怪。</P>
不对劲。</P>
……不会是考验吧。</P>
某个人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想。</P>
好心不领情的典范。</P>
坐在沙发的人嘴角立刻下垂，垮起脸来。</P>
头一次被人用“你不喝完就死定了”的眼神威胁下喝完一整杯热可可。</P>
……好新奇的体验。</P>
应该是含糖量充足的缘故，那天晚上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P>
结果就是……</P>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P>
……睡懒觉了！</P>
这是我第一次睡懒觉。</P>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P>
立即起床，差点从床边跌下来。</P>
急急忙忙跑出房间寻人，就看到另一个人正巧从厨房里出来。</P>
端着餐盘的人不悦地催促我快点洗漱，午饭做好了。</P>
“我…我……”我有些歉疚，跑到他面前“抱歉，我早上没能起来。”</P>
另一个人眉毛微拧，觉得有些莫名：“今天周六。”</P>
“早饭……”我说。</P>
“已经中午了。”他答。</P>
都睡懒觉了，难不成还想梦游吃早饭？</P>
我开始焦急：“……应该我来做饭的。”</P>
对方显然也在努力理解我没头没脑的话，眉毛打结：</P>
“是你是我来做饭有区别吗？”</P>
才睡醒没多久的脑子还是一个揪成一团的毛线球，语言功能也尚未构架完全，我急得直比划：</P>
“可、可你要吃早饭啊！”</P>
我可以不吃，但人偶不吃会饿啊。</P>
漂亮的眉眼中多了一丝不快：</P>
“本末倒置。人偶是不必须进……”</P>
站在我面前的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P>
望着我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反应过来。</P>
脑子只装了吃和睡的人，再一次忘记站在面前的人，是人偶。</P>
他不是人类。</P>
人类若不及时进食，时间久了，生命体征便不能维持稳定。</P>
他是人偶，无需进食。</P>
我望着人偶略显诧异的脸，“啊”了一声，也反应过来。</P>
是哦，人偶是「人偶」啊。</P>
习惯性的……</P>
人偶定定看着我恍然的脸好一会，忽然鄙夷地扯起嘴角：</P>
“我不和没睡醒的人东拉西扯。”</P>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洗漱去。难不成吃饭还要我喂到你嘴里？”</P>
我眨巴着眼睛没接话，目送有些不自在的人疾步走向餐桌。</P>
不好接话，因为以前小时候人偶的确有喂过我吃饭。</P>
但能说吗？</P>
真要是说出来，那喂到我嘴里的不是饭，是锅铲。</P>
…</P>
洗漱完毕，屋子还是静悄悄的。</P>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声。</P>
天色尚暗的清晨，不充足的暗蓝色光线透过窗帘，室内被反衬得更为明亮。</P>
我走到厨房帮忙。</P>
自那次以后，由我做早餐的行为就这样没头没尾的中止。</P>
负责早餐的接力棒再次交接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P>
厨房这片区域也再次变为神圣之地。</P>
进去之前，还得经过另一个人同意才行。</P>
对方生怕我弄乱摆放有序的厨具和收纳整齐的食材。</P>
不知不觉中，人偶比我还熟知这个家里的一切。也更像这个家的主人。</P>
就比如我想拿一样东西，找不到后去问他，还要被他训一顿。</P>
「怎么摆哪里都不知道？你是来家里做客的？」</P>
我真冤枉。明明是他收拾进柜子里的……！</P>
难道厨房是什么战壕堡垒么？</P>
只要占领厨房，那个人就会获得大胜利。</P>
之后有怀疑过那杯含糖量极高、奶味浓郁，喝完即刻觉得人生圆满的热可可。</P>
是它彻底划分了厨房的使用权。</P>
可我没证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