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小姑娘长得再大点,就能想明白,正是因为这种“相敬如宾”,才更能说明这对夫妻间的关系没有外人看来那么亲密。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茫然和手足无策
无论如何,竺清月本来是感到悲伤的,而身为未成年的孩子,每到遇到这时候,下意识间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向自己的家长求助。
由于她的父亲不在身边,加上对方本就是事情的起因,竺清月唯一能选择的,似乎就只有去拥抱自己的母亲。但接下来才是问题的关键:在这整起事件中,她妈妈的表现有点太吓人了,所以小姑娘女就算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想要和妈妈撒撒娇,一旦看到女人那张阴沉到不像话的脸庞,脚步和泪水都会被一起吓回去。
这样令人沮丧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两周。
小孩子绝不是像有些大人想象得那样迟钝,相反,他们的记忆力比大人更好,心思更敏感、更纤细;他们往往只是缺乏表达的能力,和被人倾听表达的立场。
这个家内曾经洋溢的幸福氛围,已经尽数被破坏殆尽了;竺清月的性格亦因此受到了影响,她本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现在却变得话越来越少,不爱交朋友,更喜欢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于是很快就被同龄人孤立了。
连学校里的老师都注意到了她身上发生的改变。那人还是挺有身为教师的责任心的,打电话过来说想要来做一次家访,只不过被妈妈拒绝了。
竺清月用双腿夹着枕头,一边思考着对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还太复杂的问题,一边开始打哈欠。
妈妈说自己该早点休息,她也该早早睡觉吧?像那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等待着一通不知什么时候会响起、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响起的电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她的眼皮开始打颤了,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至于在那之后,妈妈有没有回自己卧室休息、有没有继续打电话,还是说在客厅里就那样呆呆坐了一晚上,她一概不清楚。
……
第二天早上,竺清月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姿势是趴在床上的,身上盖着的被子已经滑落掉在地上,枕头被揉得乱糟糟,还残留着口水印子,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脸红。
她的睡相有那么不好吗?
竺清月爬起来,又一次站到立地镜前,发现自己的头发变成了窝窝头。
“噗。”
竺清月越看越觉得有趣,捂着嘴巴,忍不住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这还是小姑娘能头回露出这么轻松、这么自然的笑,没想到会是在如此微小的契机驱使下。
竺清月走到房间的窗户前,小小的手臂用力一挥,将厚厚的窗帘猛地拉开,灿烂的阳光就此一股脑地涌入卧室,金灿灿的光辉迅速涂染遍地板和墙壁。
窗外是一尘不染的蔚蓝天空。辽阔的风景,能让人的心思同样变得无比开阔。
小姑娘的精神突然振奋起来,她悄悄握紧拳头,放在胸前。
“不行,我不能一直灰心丧气。”
竺清月暗自下定决心。
“我有能做的事情,不一定非要让妈妈来做。”
*
这天上午,趁着妈妈出门买菜,竺清月跑到了自家的电话机前。
至于为什么要“瞒着妈妈”,她自己也说不好,就是总觉得不该这么做……毕竟妈妈这几天除了做家务,就是守在电话柜前,她主动去打,就有种抢了人地盘的感觉。
“呼……爸爸的电话号码。”
竺清月跪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自袖口里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因为她几乎没打过几次电话,所以连爸爸的联系方式都需要从号码簿上摘抄下来。
她努力从沙发上伸出小小的身体,按着电话上的转盘开始拨打号码。女孩的心情十分紧张,她不知道爸爸会不会接。
从爸爸那边来看,他接到的都是家里打来的电话,分不清楚到底是来自妻子还是女儿的。
她握着话筒等了一会儿后,发现没声儿。
在感到失望前,竺清月突然又觉得不太对劲。
打电话是这样的吗?为什么话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就算没人接,也不应该是这种情况吧?
很少有打电话经历的小姑娘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她有些迟疑。而就在这时,竺清月的视线无意间瞥见了电话柜与墙壁的夹角。
“诶?电话线……”
线没有接上,正静静躺在地毯里。
竺清月握着话筒的手僵住了,突然觉得身子有点发冷。
——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她到底是守着一座压根没插上电、等待永远不可能有人打来的电话机;还是在出门前故意拔掉,为的只是不让家里的人有机会与外界通话……所谓“家里的人”,明明只有她的女儿。
一时间分不出到底是哪种猜测更可怕。
“清月?你在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她背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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