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回到家时,又听到了王伯儿子痛苦的哀嚎声,已经好多天了,他还是没有成功戒掉。
没多时,王伯颤颤抖抖拿着一包药回来,是从屈臣氏买的戒烟精粉。
不过这东西李谕很清楚,就是智商税。
后世医学那么发达,戒毒都不是容易事,岂是一包小小的戒烟精粉就可以搞定的。
此前说过,其成分不过就是一些廉价补品,加点鸦片烧制后留下的烟灰和烟土,高级的再加点吗啡。
这玩意怎么可能用来戒毒!
第二天一早,面色苍白的王伯找到李谕:“先生,已经绑了这么多天,我儿子怎么还是一副鬼样子缠住他的绳子和布条勒得手脚都是血印,我,我快受不了啊!”
王伯声泪俱下,李谕叹了口气,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谕问道:“真的忍不了”
王伯抹着眼泪说:“他奋力想要挣脱,胳膊都脱臼过几次,要不是霍师傅在,我们甚至都不会给他接骨。不过霍师傅说,脱臼次数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好事。”
在戒毒的手段里,的确有一条是“干戒”,什么药物都不用,就是硬生生远离毒品,当然过程比较痛苦。
二十世纪初也没有什么相关药物。
更何况就算有药物,后世复吸的瘾君子也大有人在。
所以哪怕在现代社会,戒毒仍是个非常困难的事。并且特别考验人的意志力,但瘾君子有几个意志力好的
——几乎是个死循环。
王伯见李谕没有说话,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给他用用大烟,先缓缓”
李谕摇摇头,坚定地说:“肯定不行!”
这时候,晚清的传教士们已经带来了一种药物来戒烟,不过那玩意更扯淡,因为它叫做“吗啡”。
吗啡的化学分子式为c7h9no3,海洛因的化学分子式为c2h23no5,看得出非常接近。
至于鸦片,则是把各种不同物质混合在一起制成的毒品,没有化学式。但鸦片当中最主要的生物碱就是吗啡。
如此就能看出来,用吗啡戒毒绝对是个馊主意。
王伯扑通跪下:“先生,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救我唯一的儿子!他犯的错我拿这一辈子还;如果您能救好他,我下辈子再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你快起来!”李谕把他拉起,“我都说了,在家里不要随便给我下跪,我见不惯这个。”
王伯抹着泪:“那您能救救他吗”
李谕说:“你先看好他,我想想办法再说。”
王伯欣然道:“先生神通广大,您肯定有办法!”
李谕家里这几个仆人,是真拿李谕当个神。
他离开后,李谕叫来懂化学的虞和钦,两人聊了聊,依旧啥好主意。
虞和钦十分痛恨毒品以及各种烟馆,还曾经想过用化学办法来戒毒,只不过无功而返。
李谕也痛恨毒品,应该说中国人骨子里因为历史的缘故都痛恨毒品。
放眼全世界,论禁毒力度,没人能和后世的中国比,真的是往死里禁。
依照咱们的力度,就别说什么金三角、银三角、墨西哥了,就算是所谓的“灯塔国”老美,最少千万级别的人要吃花生米。
因为有一条,假设一团00g的面粉里有g毒品,但无法分离,那么就按照00g算!
堪称格杀勿论、绝不放过。
当时不是有个英国人在中国贩毒被执行死刑了,英国气坏了,疯狂抗议。但……抗议无效。
因为近代史的关系,中国人真的恨透毒品了。
李谕感觉非常头大,不单单是小王,因为他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大家都知道虎门销烟,可是朝廷推动的禁烟运动最终因为两次鸦片战争的失利而失败。
屈辱的《天津条约》签订,英国迫使清廷将鸦片被改称“洋药”,允许鸦片贸易。
既然已经合法化,那么再强制禁烟就不可能了。所以实际上鸦片一直在荼毒中国人,一直到建国后才真正实现了彻底禁毒。
而且《天津条约》之后,清廷决定“以毒攻毒”,直隶总督李鸿章上奏:“既不能禁英商之不贩洋烟,亦不能禁华民之不食洋烟,应暂弛各省罂粟之禁”。
话里潜台词很明显了。
这个口子一开,中国自产自种的罂粟产量大增,而且由于种罂粟远远比其他的农作物更为划算,在西南的云贵川三省,种罂粟甚至已经成为农民的主业,
由于国产鸦片有价格上优势,到了0年代,满清的鸦片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甚至到了清末都开始出口鸦片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最终打败进口鸦片的不是林则徐,而是国内自己生产的鸦片。
但不管怎么说,对老百姓的危害是一点没有减轻。
一直到民国时期,还有非常多非常多吸食鸦片的民众。
这是个非常伤害国力的坏事。
李谕的确挺想让这个情况有所改观,但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他所生活的时代,禁毒力度大到让他根本从不需要考虑这种事。、
——
翌日,唐绍仪来到李谕宅邸。
“疏才兄弟,”唐绍仪进门后说道,“伱的猜测果然没错,从日本来的那个叫做河原操子的女人,是个日方间谍!”
“嘘!”李谕连忙拦住他,“我们去里屋说话。”
他很担心让近卫昭雪听到。
日本真的非常重视谍报工作,长达半个世纪里,日本在中国各处都在拼命进行间谍渗透。
近卫昭雪、河原操子,以及今后的川岛芳子,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且谍报的领军人物在日本军方的地位还不低,可见日本的重视。
两人来到李谕书房,李谕对赵谦叮嘱道:“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唐绍仪说:“你在自己府上都这么小心”
“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李谕说,然后问道,“河原操子在蒙古贡王府里开始行动了”
唐绍仪说:“没错,我们按照你的办法,对他们的电报进行了解密,确实使用的是最初级的加密方式。从她的回信知道,日方从京城派去了四个‘特别任务班’,他们的目的是爆破俄国在东北的东清铁路江桥等军事设施及交通枢纽。”
李谕说:“都是秘密情报,你们应该不会透给俄国人吧”
“狗咬狗,我们才不管!我们只不过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唐绍仪说,“河原操子化名为沈,情报先送到承德,然后由承德发到京城。但这个过程我们就难以侦测了。”
李谕立刻明白:“唐道台的意思是,日本人从承德发往京城的电报,进行了军事级别的加密”
唐绍仪点点头:“是的,我们北洋的电报班刚刚成立,对于稍微复杂一点的密码都无从下手。所以来请教请教帝师兄弟。”
李谕深知密码学是数学里的分支,对战争来说,其作用和无线电系统本身一样重要。
李谕坦诚道:“解密不是容易事,需要专业的数学高手,并且最好懂得日语,晓得日本人的行文习惯,而且还要大量的文本分析对照。”
唐绍仪说:“这么麻烦既懂数学又懂日语的人可不好找,我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疏才兄弟你。”
李谕说:“之前聊过,单纯这样还不够,必须长期的监听,积累足够的电文,才便于破译。”
“我明白了,有个方向总归是好的,大不了我们继续在学堂里培养就是!”唐绍仪说,“提到学堂,我们北洋也可以资助一下你在天津的学校,专门多培养懂数学和日语的人,岂不妙哉!”
李谕说:“培养数学人才本来就在我的计划范围里,而且既然要出国留学,外语当然是必修课。”
唐绍仪说:“回天津后我就找范孙兄,他的学堂马上建好,我们几方通力合作,保准能把直隶变成新学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