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景阴恻恻抬眸,狐妖撇嘴避开这道让他汗毛直立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没人搭腔我可继续说了啊。”
裴清光和孟流景默契地朝狐妖杀去一记眼刀,狐妖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咂咂嘴开口:“沈仁安的嫡母素来看不上沈仁安这个野孩子,平日里没少苛待他,眼瞧着沈仁安一天天长大,聪明灵慧,她便起了歪心思,给自己的亲儿子买了个芝麻小官,沈家老爷见正房夫人的儿子有了官职,便懒得搭理沈仁安,母子二人整日在家中耀武扬威,更是把丰城府衙的牢房变成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没事就寻个由头把沈仁安送进去。”
狐妖说到这突然停下来,一双竖瞳投射出狠戾的视线,缓缓钉在方霄决身上:“这等事难道就没有官差来管吗?”
方霄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想说自然有官差来管,可他也明白,此事涉及家事,若是地方官员昏庸无用,加之收受贿赂层层包庇,对沈仁安这种死生无异的庶子而言,想要鸣冤何其艰难。
从方霄决的神情中,狐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戏谑道:“京都方家世代为官,连我这种暗室囚徒都知道方家的名号,怎么?你们这等大官从未在乎过平民的生计吗?”
“他不一样,”裴清光厉声打断了狐妖的话,“或许从前是有过尸位素餐的官员,但那不是方霄决,我认识的方霄决,是个克尽厥职朝乾夕惕的好官。”
“裴家人,你能看穿我在沈家后生面前的谎言,却看不穿人性的贪婪,”狐妖不以为意,仍直勾勾盯着方霄决瞧,“若有一天他身处高位,一定会被欲望吞噬,变成蝇营狗苟之辈。”
“他不会,”孟流景侧身挡在方霄决身前,拦下了狐妖窥探的目光,“他的欲望皆来自于他对公平正义的追求,若有一天他身居高位,这天下一定是真正河清海晏的盛世,再不会有沈仁安这样的冤屈发生。”
“哈?”狐妖甩了甩脖子,“就凭他?”
孟流景轻笑:“他做得到。”
狐妖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
裴清光神情认真,坚定复述:“他做得到。”
狐妖目光一顿,摇头轻笑:“你这小娃,还是太天真了。”
方霄决缓缓起身,绕过孟流景站在狐妖面前,真诚而又认真地望着狐妖那双令人心生惧意的竖瞳,温和而又坚定地开口:“裴娘子和孟兄所言正是我今生愿景,若有一天我也变成了尸位素餐只图享乐的寡廉鲜耻之辈,不必朝廷出马,酒馆的大家自会将我处置。”
光明磊落,俯仰无愧,这才是名满京都的大理寺方霄决。
狐妖眼中闪过一抹不忍,面上却不肯示弱,冷哼一声退回到亭柱边,佯装不在意道:“那再好不过了,让这世上少些像沈家这样的可怜虫。”
裴清光的视线在方霄决和狐妖之间来回扫了一遍,隐约猜到其中关窍:“沈仁安之所以愿意与浑沌做交易,不完全是为了保住你的命吧?”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狐妖疲惫地闭上眼睛,“可世道总教善人短命。”
想要活下去,总是要付出代价,品尝恶果。
狐妖缓缓睁开眼睛,眸光黯淡:“沈仁安之所以痛快答应与浑沌的交易,是为了报复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