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中七斜八拐,每走一段就是分岔路。十几只灵画很快便不够用,探路探了个寂寞。
王一天忽然觉得不好,操纵虫子们折返,刚走上回头路,不知从何而来的重压便将虫子们碾成了一摊不成型的墨汁。
“啊!”王一天痛呼一声,捂着半张脸软绵绵地栽倒在地,鼻孔和嘴角都淌下一道血。
裴望大惊,连忙去扶,却听王一天说:“我没事,只是那些神识……收不回来了。”
裴望知道神识对修士的重要性,脸色沉了下来,扶着王一天肩膀的手用力了些。
“问题不大。”王一天摇摇头,借着裴望的搀扶坐直了:“我神识强度比一般修士强些,偶尔折损算不上什么,好好歇一歇也就恢复了。”
满眼都是红血丝,视线有些模糊,但王一天看得出裴望在想什么,不禁有些好笑,道:“我自己要跟你来的,受伤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你自责个什么劲儿啊,小裴妹妹?”
“我……”裴望不知该怎么说,沉默半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先送你回去。”
“一时回不去。”王一天摇头,“这下面不仅是障眼法,还是个迷阵。既然进来了,大概就只有走到头,如果想回去……”
一边说着,王一天也不太确定。她掏出一个小小的机关傀儡,叫它往回走,不出意外,小傀儡走了几步,便被一股力量碾碎了。
或者说被这里的规则破坏了。
裴望不在乎自己的命怎样,但她总想让身边的人活得好好的,因为她到底不是个心硬的,看见别人受苦就忍不住难过。如果别人一切都好,裴望虽然会有些微妙的嫉妒,但还是不幸更让她难受。
于是裴望把先前安胥塞给她的那堆符箓又一股脑全给了王一天,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只能慷他人之慨所带来的那点自厌了,裴望说道:“你拿着,这些都是我师叔画的,很有用。”
想了想,裴望又说道:“我有底牌,我不会轻易死掉……但我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你,你都拿着。”
“好,那就辛苦小裴妹妹保护了。”王一天笑了,没有推辞。她手里摩挲着一张符纸,她见多识广,能看出这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符箓。
她听说过雾林山上的三位真人。天元剑尊教养长大的“雨”“云”“风”师兄妹三人,性格、专长都各自迥异,在各自的领域都是登峰造极之人。
那位问风真人的符箓有价无市、万金难求,只偶尔才拍卖几张边角料为慈雨真人的义诊筹措资金,收藏价值甚至超过了实用价值。王一天手上仿佛捧着一座金山,不禁感慨自己也算是沾了裴望的光。
自己也没为她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不值钱的话而已,这小孩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好——也不一定,她大抵是不愿有人因为她受苦,也不把这些馈赠当成多珍贵的东西。如裴望所说,她有底牌,这张底牌足以让她不在意外物。
但是论迹不论心,王一天不是很在意裴望真正的想法。何况,人有时候其实没那么多想法,说了,做了,就只是那样而已,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意思——其中也许有潜意识的影响和作用,但这属于心理学范畴,与人交际没必要这么麻烦。
不是什么人都经得起x光般翻来覆去的解读注释的,没那么多像里那样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一句话一石二鸟三层意思还有道弦外之音,人与人的交往如果都是这样,那跟养蛊也没什么区别。
何况,裴望这样的纯善又自轻的人,即使动了心眼子,结果也总是利他的,自己吃了好处,再深究就是得了便宜卖乖了。
探究人性幽暗的互联网哲学家早在上辈子就中二毕业了。
两人原地休整了一会儿,打算等王一天恢复得差不多就往前走。
王一天虽然狡猾贪财,信奉的却是富贵险中求,而裴望更是不惜命。反正现在没得选,走就走。
残荷池畔,落后二人几步的兰殊看着记号陷入沉思,到底没有跟着下去。他只是来凑个热闹,顺便和王姐表下忠心,不想送命在这儿。但通知一声还是不多什么的,于是兰殊坐着法宝回去了。
兰殊总是用一张甜蜜真挚的笑脸待人,喜欢的觉得风流动人,不喜欢的觉得做作卖弄。他的笑容在看到玉霄时显得真心了几分,还伸手过去,叫玉霄闻了闻他的味道。
“嗷?”
玉霄比起小时候已经聪明了很多,已经有五六岁小童的智力,不再是一个凭着本能喜好待人的不懂事小狗崽了,所以,尽管它感觉这人的味道说不出的熟悉和安心,仍没放松警惕。
“带我去找你主人的那些师兄弟妹们。有重要的事。”兰殊说着,抛给它一块灵兽肉干。
灵兽肉的吸引力比凡兽肉不知多上多少倍,玉霄馋得口水直流,却只是扒拉了两下,没有吃,直接带他去了司琅那里。
司琅来到这里后,常带吃的来讨好它,裴望也没阻止,虽然不准他摸,但玉霄已经姑且当他是自己人,将兰殊带到了司琅那里。
路上,兰殊抬头时看到了几道流光般的身影飞往葫山村。境界不明,衣着光鲜,是文家的人。联系他知道的那些秘辛,兰殊心里有了些猜测,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司琅看见兰殊十分惊讶,目光也十分不善。
他对兰殊的印象还停留在玩弄裴望感情的两头骗小白脸形象,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鱼思遐也双手抱臂,面带探究地打量这个卷毛小红茶,不知道这黑心莲藕的心眼子里又灌了什么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