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看了太多字,裴望开始头疼。
可能是上辈子背了太多书写了太多字造成的创伤后应激性障碍,也可能是单纯的学吐了,虽然两者差不太多但说是前者能让人偷懒得理直气壮一点,总之裴望决心这辈子做个文盲,能不读书就不读书,争取到死都让大脑维持崭新出厂的状态。
不去思考才是最幸福的,当一个人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幸福,那么永恒的不幸就已经在向那人招手了。
何况裴望还是习惯白话文的语法,在这个世界看话本跟做古文理解差不了太多,所以连看闲书的乐趣也体验不到。
认识的不认识的方块字好像交融在一起,黏连扭曲变形,跳出纸页在裴望眼前扭动,一边花枝招展地组合变换一边窃窃私语着,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裴望觉得它们在嘲笑自己。
象形文字的伟大精妙之处此时便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原本横平竖直规规矩矩的横竖撇捺点此时活灵活现地拼成一张张抽象的人脸,做出各种表情,就像在看什么超前的实验性动画。
裴望知道这只是幻觉,无动于衷,并不对那些字发出的苍蝇般嘤嘤嗡嗡的声音作出什么反应。何况看着这些小东西动来动去的挺有意思,用来消磨时间是很不错的。
虽然有点污染视野,但是视而不见也不是很难,裴望便合上了书,决定在这难得的独处时间里休息会儿。
明明才出门三天多,裴望却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已经在心里疯狂打退堂鼓,昨天晚上睡得那不明不白的一觉也完全没有休息到,反而更累了。
自己是不是再努力点,早点出师就能一个人清静地过日子了?
裴望十分跳跃地想。
只要强到无人匹敌的程度,就没人能勉强她做不想做的事,她的孤僻阴郁也会被解释成强者的孤高,这样,她一个人找个清静的山头隐居也是理所当然的,没人能阻止她,也没人能为她安排将来的事——不过还是直接死了比较痛快。
想到死,裴望就如鲠在喉。要死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自己真的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一心求死的话。虽然这些年她每天都想死,可到底还是没死,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或者说借口,但结果就是她没死。但裴望也也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有那么一丝求生意志,承认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谴责自己这种事做得多了,良心就像长了老茧一样,唾骂自己到狗血淋头的地步也不痛不痒,只有“我其实想活”才能激起裴望的羞耻心。
因为这句话直接否定了裴望这些年面对生活的态度,让一切都变得黏黏糊糊,暧昧不清,一下子将“我为什么过得这么惨”这个问题从命运那里抛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种思路的起源大概是裴望小时候很想要一个玩具,但妈妈不给她买,于是裴望就骗自己不想要,慢慢地就真的不想要了,从那以后裴望便在所有类似的情况中采取这样的态度。
得不到的东西,只要说自己其实是不想要,就不会感到难受了。
一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想吃葡萄要种葡萄、浇水、施肥、搭葡萄架、防虫除害,葡萄摘下来还要洗,就算吃到了嘴里还要吐葡萄皮,葡萄皮还要收拾,还是直接说自己不想吃葡萄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