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只把头埋的更低了些：“臣无话可说，只是时局如此，臣只能请陛下相忍为国，毕竟陛下自己也是不想再多添杀戮的。”</P>

“朕要忍，也不是对这些无视王法的豪右地痞流氓忍！”</P>

“凭什么只把士大夫当人，不把自己的兵和其他子民当人！”</P>

朱翊钧突然怒吼一声。</P>

接着，朱翊钧就伸出双手，神色凝重，且将头上的翼善冠取了下来。</P>

然后，朱翊钧就对低着头的张居正继续说道：“朕相信自己的兵！海瑞之前送来的急递里说没有实证证明朕的亲军卫掠民，那朕的亲军卫就是冤枉的！因为朕相信自己的亲军卫就如同相信海瑞，相信海瑞就如同相信先生，先生如果为顾全大局，要朕委屈自己的兵，自己就把这皇位不要了！”</P>

“先生另选个愿意只把士绅当人的朱家子孙当皇帝去吧！”</P>

说着，朱翊钧就举起翼善冠奋力往地上一摔。</P>

“这种不能持正、不能公允、不能把所有子民当人且假仁假义的皇帝谁爱当谁当去！”</P>

彭！</P>

华丽的乌丝翼善冠坠落在金砖上，发出一声响。</P>

接着，朱翊钧就转身而走：“朕自己回凤阳去，学太祖重新，拉着不愿这假仁假义存在的天下义民，重新举义旗，组建义军，造反做一个把所有子民都一视同仁的新皇帝！”</P>

朱翊钧说着就看着同样低垂着头的张宏和张鲸两大榼：“你们作为朕的家奴，要跟着朕一起去，就一起走，如果不愿意，也罢了！”</P>

张居正身子一颤，且勐地抬起了头。</P>

顿时，他就看见朱翊钧头上没有了冠，一下子如心口如被人勐刺了一刀，绞痛起来。</P>

“陛下！”</P>

只听的冬的一声巨响，就见张居正已跪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晃，头贴在了地上，隔了一会儿，才呜咽出声音来：</P>

“陛下若真要如此，且先诛了臣再去吧！呜呜！”</P>

张宏这时也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皇爷若真如此，臣只能绝食而死啊！”</P>

唯独，张鲸没有跪下来，只彷徨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P>

他主要是懵了。</P>

天子的行为仿佛已经超出了他的智力可接受范围，所以，他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局面，而做出最理智的分析，分析出自己现在该怎么做。</P>

还是在见张居正和张宏都跪了下来，他才慌忙跪了下来，开始跟着哭喊：“皇爷，不要啊！”</P>

朱翊钧这时则也停下了脚步。</P>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抬脚继续走，张居正就眯眼寻找到了翼善冠，然后小心翼翼地拾起翼善冠，跪着朝朱翊钧走了过来，以近乎哀求地神色仰头看着朱翊钧，哭道：</P>

“陛下，戴上吧，可千万不要再意气用事啊！有些东西不能随意摔的呀，你摔了他，简直就如同摘了臣的心啊！”</P>

张居正说着就完全忍不住地泪如泉涌起来，依旧举着翼善冠哀求朱翊钧戴回去，且继续往地下寻觅起来，仿佛在寻觅朱元章、朱棣，还有于谦、张骢、夏言，乃至刚过世不久的高拱。</P>

他希望他们能帮他劝劝天子。</P>

但这些人早已作古。</P>

只有他一人，在无助地背着外面那些公卿官僚，哀求着朱翊钧。</P>

“陛下，戴上吧！”</P>

“臣求您了，只要您戴上，您想怎样就怎样！”</P>

张居正像哄小孩一样对朱翊钧哄着。</P>

朱翊钧见他如此可怜，也想到了君臣师生间近十年的朝夕相伴，和这近十年来做的努力，他最终还是不忍真的将张居正当成其他文臣一样对待，而彻底决裂，就最终还是接过了翼善冠，重新戴了回去。</P>

张居正当即破涕而笑：“多谢陛下，臣的一生心血差点就白费了！”</P>

说着，张居正就陡然起身，一脸严肃地拱手道：“陛下，既如此，那就只能血流成河！”</P>

“那就血流成河！”</P>

“几万无辜百姓，先生都敢杀，几万劣绅恶霸地痞，先生就要手软吗？！”</P>

朱翊钧沉声说着就问了起来。</P>

“臣明白！”</P>

张居正说着就告辞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