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渭水注》有云:“新兴川东北至鄣县南,永元元年封耿秉为侯国。”
鄣县,也属于渭水流域中。
加上山峦连绵构筑的河谷,让这里的水汽颇为充沛。
在半游牧半农耕的羌人眼里,是一处十分适合的部落聚集点。
只是这里也有个很大的缺陷。
能通行的道路很稀少。
除了东往汉阳郡武山,和往上西北向的五溪聚这两条道路平坦了些,其他的都是幽深山谷里的崎岖小径。
是故,在鄣县的羌胡部落眼里,东西两个方向没有敌情,就可以高枕无忧。
他们的生活很好,很悠然自得。
是各个部落凑出兵马,跟随马腾去征战博取的。
如今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没有官府小吏来催收物资,不需要给种羌大人上供牛羊或战马。
出产多少,就能自食自用多少。
尤其是,马腾还迁徙走了不少部落,去了汉阳郡北部定居之后,此消彼长下,牧场与田亩也会变得充裕起来。按照以往的习惯,预算了下扣去过冬消耗的粮秣,今年竟然会有结余!
还是不少结余!
这种破天荒的事情,从未有过!
今岁可以过一个暖冬了。
围着火堆吃着烤羊的,心头暖的冬季。
所有留下来的羌胡部落,都由衷的发出了乱世中丰衣足食的美好感慨。
只是很可惜,一阵闷雷声从连绵的山脉脚下传来。
高举着火红色军旗的汉军,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鄣县县城外当成了良田,用马蹄深深的耕耘了一遍。
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将族人召集在一起结阵抵御。
更没有时间,驱赶牛羊战马带上粮秣物资,赶去城池内躲避战火。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高高扬起的环首刀从地平线上急剧浮起来,映照阳光五彩斑斓,刺伤了他们的眼睛。
那仿佛是生长在地面上的太阳。
愤怒的太阳。
将炙热的光线,化成了火种,点燃各大部落储蓄的粮秣,驱散屠戮了牧场上的牛羊。
无数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无数牛马惊恐凄叫响彻大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位年迈的牧羊老羌人,张着掉了好几颗牙齿的嘴巴,看着自己眼前的横七竖八的羊尸,嗅着身后部落里飘出的粮秣烤焦的香味。
满脸呆滞。
也心若死灰。
他活了五十多个春秋,是羌人中少有的高寿者。
经历过寒冬腊月里,无数族人缺衣少粮被活活冻死的凄惨;也见识过当年段颎平羌乱,杀得血流漂杵的场面。
原本以为,这两种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散。
如今,却活生生的再次上演。
他听到了,无数妇孺们的悲戚哭喊,心痛着一年的含辛茹苦瞬息间化为虚无。
他看见了,青年一代的族人怒目愤懑,完全不顾敌我悬殊,操起长矛就冲锋而去。然后变成破葛跌落马背,成为马蹄践踏而过的肉糜。
死了也好。
至少是死在战场上!
捍卫了我们羌人,战死为荣的信念。
深秋九月,离寒冬就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