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无助地抱着骨灰盒,道:“那怎么办……若是小公主以褚师后代的身份继位,那公主和天皇岂非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就是为了复国吗?”
季书道:“狸奴,或许……我们最开始就错了,天玄朝已经覆灭了,早就没了重启的希望……”
“不!我绝不会这样放弃!”
狸奴厉声喊道:“天玄后代还在!为何要放弃?当初褚师狗贼逼入宫中,天玄皇族宁死不屈!为何如今马上就要成功了却要放弃?”
想起当初火烧皇宫,满地鲜血的残忍场景,季书心中苦涩难言。
“狸奴……”
其实他早有预感,先前无数次的旁敲侧击曾察觉出来褚师潼对复国之事并无兴趣。
她女扮男装一路走到现在早已筋疲力尽,能登上皇位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为何还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母亲、罪孽深重的母族洗罪复国?
“我不会放弃的……我永远忠于天皇……就算小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放弃了我也绝不会放弃!”
狸奴抱着骨灰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屋内。
褚师潼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眸,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人非草木。
她也曾渴望过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否则又怎会辛辛苦苦搜寻地宫,被那暗箭险些要了性命?
可一路走来,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追寻过往的事。所谓的亲生母亲,所谓的真相,追究到最后除了心力交瘁,就只剩下满腔的怨恨。
幼时她曾无数次在梦中希望母亲能对她好一些,能喜欢她一些。
长大后得知了身世,她又忍不住的想着玄无月的模样,她怕母亲恨她,怨她,又怕母亲念她,爱她。在无尽的幻想中,左右倾斜的摇摆,漫长的痛苦好似一把钝刀时时刻刻磨着她的血肉。
磨久了,得不到结果,也就麻了。
当初在地宫那一箭,确实没要了她的性命,只是在那一箭下,玄无月的女儿死了,褚师御的儿子活下来了。
从那之后她再未想过一次玄无月的模样,也再未期盼过一次与母亲的相见。
母亲这个词对她来说,如过路人,如陌生人。
褚师潼想,或许她前世犯下过什么大错,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身世,这样的经历,这样的痛苦。
或许这也就是她和玄无月的母女关系最好的结局。
见也不见。
……
从那天起,狸奴消失在了柒王府。
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玄无月的骨灰。
季书不知道她一个瞎子抱着一盒骨灰去哪里了,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他思来想去,想过离开,也想过追随玄无月而去,但最终还是留在了柒王府,继续留在褚师潼身边当他的管家。
褚师潼接手京城的第二日,宋念带着青莲一支三千精锐铁骑浩浩荡荡入了城。
因有褚师潼的名义,所以这行人路上并未伪装,甚至盔甲上赤裸裸的烫着金色芙蓉表明来者身份。
京城的百姓终于陷入了混乱,即便他们再如何不关心国事,现如今也都知道青莲的人进了京城,这并不是什么好预兆。
不过好在一行人都很安分,在褚师潼的安排下并未在百姓面前常驻,唯有宋念带着几个亲信直接入了柒王府。
京城中流言四起,人人都说,褚师潼消失的这一年是去了青莲,成了青莲的走狗,通敌叛国,暗通曲款,如今放虎进山是准备逼宫夺位。
褚师潼听说了这些谣言,她觉得说的挺对的,所以她特意摆下形式夸张的宴席作为迎接,为的就是让这个消息更为夸张的传进宫里。
宋念的到来不仅是对于褚师绚的震慑,更是对于镇国侯的震慑,本身镇国侯带来的人就被褚师潼赶走了大半,如今虽然人数也不少,但毫无疑问,即便他们人数再多,有青莲的军队在,沐惊风不敢随意动手。
主宴会就摆在柒王府的风月亭。
湖光日落,歌舞升平。
宋念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褚师潼口中那位未婚夫。
“二哥,这位是荣王世子司景离,我未婚夫。”
褚师潼说的落落大方,饶是司景离都忍不住心中有几分惊骇。
他尚有几分放不开,虽对宋念早有所了解,但一想到他是青莲太子,未免心中多了些提防。
毕竟本身他就不支持褚师潼放青莲铁骑入城。
如今人都坐在一张桌上了,先前种种也只好装作未发生过,司景离客气地举起酒杯,道:“常听潼儿提起你,听说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都在你那里,多谢你的照顾。”
宋念望着司景离那张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面,一时之间心中的失落几乎将他淹没。
他先前一直以为褚师潼口中的小娇娇是个男宠,后来送褚师潼回北青得知那位小娇娇是个世子,还是个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世子。
他本以为与这人相比,精神相对正常的他多少有些优势,可看到褚师潼大方的将他介绍出来,而这人漂亮的不似真人,表现的也十分正常,他忽然觉得似乎一切在命中早有定数。
不属于他的,就算他投机取巧想方设法,终究还是缘分如风消散,流回到别人身旁。
宋念回敬,“世子不必客气,小七是我的义弟,能偶然被明珠带回去也是缘分,作为兄长,照顾她是应该的。”
即便他心中万般情绪复杂交织,但表面上,为了青莲,他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在儿女情长上让自己失了面子,只能假装那一年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两人这就算打过招呼了,毕竟也不熟悉,话题基本上都是褚师潼在主动提。
褚师潼道:“二哥,你身上的盔甲给我看看呗,感觉比我手下的要高级点。”
宋念笑道:“你想看就自己来看,我可不会送上门让你看。”
褚师潼凑过去看他身上盔甲的材质,偶尔问上几句,气氛融洽而又微妙。
司景离静静望着这一幕。
有一说一,他能感觉到宋念看褚师潼的眼神不对,那绝不是一个兄长看待妹妹的目光。但他没办法,褚师潼在这一点上很奇怪,她对褚师家族的兄弟防的密不透风,可对旁人,如秦威,如宋念,信任的程度简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