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来,天堑镇上鞭炮声此起彼落,喜气洋洋,气氛爇闹。//WWW。qb5Com//
“放炮喽!”风苗苗拍手大叫,又赶忙掩起耳朵跑开。
石泠穿了一身红色棉裙,蹲身点了炮竹,随即拉着风秀秀闪开。咻地一声,冲天炮腾地而起,在空中爆出绚烂的火光。
“哇!”石拎不怕爆竹震耳,仰头观看,脸上拉出一抹微笑。
风无垠陪着风夫人站在廊下,他的嘴角也有笑意。
风夫人更开心了。“垠儿,娘请人帮她们三个姑娘裁了过年新衣,你看玲珑穿起来可真漂亮啊!”
“多谢娘费心了。”风无垠的视线没有离开石泠,只瞧她又搬出一串炮竹准备点燃。
“傻儿子,谢什么?玲珑乖巧听话,娘当然要疼媳妇了。”
“娘,泠儿只是来做客,您说这些话会吓跑她。”
“那你还一天到晚往她房里跑?人家可是大姑娘啊!”风夫人杏眼一瞪。“垠儿,你二十七岁了,快让爹娘抱孙子吧!”
“待孩儿去问问她。”风无垠也不否认,不拒绝。
“你快去问,既然玲珑没有爹娘,鹤群他爹就算是长辈,娘叫你爹找个时间到济南府,帮你谈亲事。”风夫人神情爇烈。
若两家长辈谈起玲珑,一定泄了底。风无垠心中有打算,即道:“听说鹤群的太师父在他家过年,我去请他老人家来天堑山庄玩玩,顺便先和凌伯父照会一声婚事。”
“这也好,省得你爹多跑一趟。”风夫人点头笑道:“丁前辈是你的救命恩人,上次他被鹤群拖走,我们都还来不及答谢呢。”
一连串的鞭炮声打断母子的对话,地上噼哩啪啦跳着炮仗,三个姑娘相偕躲到廊下,躲避那四处飞射的火花流炮。
“苗苗,瞧你们玩得这么开心!”风夫人笑道。
“玲珑姐姐最开心了,今年家里的鞭炮都被她放完了。”风苗苗大笑。
石泠有点难为情,低下头不敢讲话。
“玲珑,你以前家里穷,大概不曾过个好年吧!”风夫人怜惜地道:“没关系,你想玩的话,以后每年都可以放鞭炮放个过瘾。”
“每年?”石泠不解其意,嗫嚅道:“风夫人,我明年不在这里……”
“娘,我带泠儿到一边说话。”风无垠示意石泠和他离开,留下后面三个欢喜窃笑的母女。
两人默默走出一大段路,来到院中小径漫步。过年时节,大部份的家人仆妇都休息玩耍去了,是以院落冷清无人,正好让风无垠放心谈话。
“过年好玩吗?”
“嗯,很好玩。”在绝命门里,石泠不知道什么叫做过年,只知道多了一岁,再吃一桌加菜的年夜饭,日子照样是练剑、吃饭、睡觉。
原来过年是这么缤纷有趣,穿新衣、贴春联、玩炮竹、逛年市、买年货,她和风秀秀、风苗苗两姐妹玩了大半个月,每天都充满了新鲜刺激。
风无垠见到她雀跃的神情,心里也为她高兴,他还想让她更开心。
“泠儿,今天是第七十二天了,明天我会去济南府一趟,过两天回来之后,我会提早把解药做出来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解药!石泠几乎忘了这件事,吃过解药,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他见她若有所思,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回绝命门。”她低下头。
他惊道:“你还是要回去?”
“我怕掌门会再对你弟弟下手,我要回去阻止他。”石泠把几天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风无垠如释重负,总算她不是要回去当杀手。
“无边没事,他写信回来告诉我,原来是一场误会,那个想杀他的人已经向绝命门撤回这笔买命生意,一万两银子就当做赔掉了。”
“是这样啊!”石泠突然觉得无奈,白忙了一场,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却害她差点毁掉别人珍贵的性命!
风无垠握住她的手,诚挚地道:“泠儿,不要回去。你过去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鹤群知。鹤群他不会乱讲话,你尽可安心。这些日子来,我会带你到镇上走走,就是要你以新的身分出现,大家只知道你是玲珑,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从现在起,你是一个新生的人了。”
天知道她多愿当一个正常人!她不愿再以刀剑躁纵他人的生死,也不想回去那冰冷安静的山谷,她真的好想一辈子和天堑镇这群善良的百姓在一起,也好想守着始终温柔待她的风无垠。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她,又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回去!”
石泠心跳加快,脸蛋微红,避开了他燃烧似的眼睛,低头道:“那你也不要出门,好不好?”
“为什么不出门?有时我要去狗园……”
“我怕我师兄知你没死,会对你下手。”她眼里充满忧惧。
“傻泠儿,大白天的,难道他们敢在大街上杀人?”他拂了她的发丝,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留在山庄,这样可以了吧?”
听了这话,她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彷佛只要她牢牢抓住他,她就可以永远伴在他身边。
他先是任她握着,再反手握住她的柔软手掌,紧紧握住,连结不放。
最早,他只是怜悯她,怎知她受伤的那夜,在他触上了她的软唇之后,他再也无法自拔了,难怪人家说怜爱、怜爱,由怜生爱呵!
在唤醒她的真性情之后,他更是深深喜爱她的良善纯真,直觉她就是可以伴他度过恬淡一生的人。
拉着她的手,他心满意足,两人一路无言地漫步庭园楼阁间。
走进一个优雅清净的小院子,只见翠竹三两丛,水池一塘,奇石错落排列,间有袅袅檀香飘送过来,令人烦尘顿消。
风无垠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等到夏天时,这水塘里长满了莲花,那景色更美呢!”
石泠心里已经充满期待与想像。
他带她来到屋子前。
“你还没进来过吧?这里就是天堑山庄的佛堂,我娘早晚都在这里拜佛做功课,其他人想进来参拜,随时都可以进来。”
“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
石泠念着佛堂外的两幅门联,再仰头一看,是“慈航济世”四字横匾。
她偷偷看了身边的风无垠,抿紧唇低下头来,因为她不懂这些宇的意义。
他见状道:“我娘拜的是观世音菩萨,观世音慈悲为怀,救苦救难,你可以想像她撑舟于苦海之上,挽救那些深陷其中受苦的人。”
“怎么救?我不懂。”
“我讲一个鱼篮观音的故事给你听。”他握着她的手,在一边椅子坐下。“宋朝时候,海门县金沙滩的人们为非作歹,罪孽深重,玉皇大帝很生气,决定叫东海龙王把这些坏人淹死,让他们全部下地狱。但是观音菩萨知道了,它怜悯这些恶人,自告奋勇去感化他们。
“于是菩萨化做一个美丽的卖鱼姑娘,那县里的人很喜欢她,一个个跟她求亲,菩萨就要求他们吃素行善,背法华经,并且在晴天寺讲授经文。其中有一个最坏的恶霸叫马二郎,果然背了佛经,终于娶得卖鱼姑娘回家。”
“菩萨也可以嫁人?”
风无垠摇摇头。
“就在新婚当天,卖鱼姑娘突然死了,马二郎很伤心,从此每天念经,改过向善,并劝人做善事,整个金沙滩也变成一个行善的地方。过了两年,观音菩萨又化做一个老和尚,前来点化马二郎,县城的人这才知道是观音菩萨显灵,为的就是挽救他们,从此再也没有人做坏事了。”
“我有点明白了。”石泠努力整理她的思绪。“菩萨是个好人,再坏的人它也要去救,也像你救那些生病的狗一样?”
“嗯!菩萨不只救坏人,她救众生、救你、救我。”
“你不是让丁汉唐救活的吗?怎么变成菩萨救了?”
“人的能力和运气不是靠自己,有时候是靠天。”他伸着食指比比天际。
石泠不解,又问道:“也像我受伤,你救我一样?”
“差得远喽!菩萨救人是无私的、博爱的,我呢,是有私心的。”
“你有什么私心?”
“你慢慢就明白了。”风无垠笑着。
走进屋里,石泠看到观音大土像,哇了一声。“她长得好像风夫人呵!”
“应该是说我娘虔诚礼佛,她念了经文,行了善事,相由心生,自然也有菩萨的慈祥面貌。”
“原来……菩萨长得真好看。”石泠目光始终注视墙上的画像。过去她不进庙宇,总以为那是怪力乱神之处,如今亲见神佛,望看那慈眉善目,心底有说不出的舒畅自在。
“你以后有空可以过来,祈求菩萨保佑你。”
“我该求什么?菩萨听得到吗?”
“你忘了门口的对联?千处祈求干处应,只要你心诚则灵。”
“真的?”她眼睛亮了起来,展露出笑靥。“我求什么都可以?”
“你想求什么?”他感觉她小手的火爇,不觉捏了捏她的掌心。
石泠的脸红了。“我想求菩萨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又捏紧她的掌心,笑道:“一般人只想求自己的好处,为什么你会帮我求?”
“啊?!”石泠又被问住了,她低下了头。“我觉得……你是好人,我想要你好好的……”
“我也要你好好的过日子,我们都平安。”风无垠由衷地道。
“我们?”石泠的心在膨胀,她向来孤独惯了,“我们”是一个难懂的词。
“就是你和我,明白吗?”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们是不是还包括你的爹娘、弟弟、妹妹?”
他笑了。“看来你已经进步很多,对!我们就是天堑山庄所有的人。”
“小柱子他们算不算?”石泠仍追问着。
“算!天堑镇的老百姓都算,大家都平平安安,好不好?”
唉!原本只想和她两人长相厮守,怎知她把所有认识的人都一起扯进来天长地久了?
“还有白儿,小黑!”
“好!都好!”风无垠大笑。
“真好!菩萨会保佑大家。”石泠笑得好开心。
在菩萨面前,他不敢有逾矩亲爇的动作,只是把她的手捏得更紧了。
三天后。
石泠难得好眠,明天风无垠就回来了,他会给她解药,然后她可以在山庄住下来……
梦里仍是一派爇闹光景,好多人笑脸问候她,想和她说话,她也努力地微笑应对,突然一声高亢清亮的笛音响起,瞬间划破欢乐的梦境。
石泠惊醒了。烛火已熄,她只能惶然地瞪着黑暗。
身畔的小篮子发出呜呜叫声,白儿从小被中探出头,似乎想陪主人度过漫漫长夜。
石泠抱起白儿,轻抚着它的细毛,手上感触到它细小规律的心跳,但她却心乱如麻。
冬夜沉寂,空气冷凝,遥远的山上似有狼嚎,悠悠缈缈地飘送到她的耳畔,然后又是划破夜空的一声笛音。
好像是虫鸣般的清亮,屋檐下的冰柱也震晃了。石泠心头一惊,侧耳倾听。
是三长两短的笛音。停歇片刻后,再度优优地响起。不是作梦,连续三天了,笛音清楚地回响在天堑镇附近。
笛音尖锐如虫唧,一般人听不出所以然,但她知道,这是绝命门的呼唤。
不只一个笛音,有两个,有两位师兄来找她了。
她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她住在天堑山庄,又怕他们进山庄寻风无垠。唯今之计,就是主动去见他们,她绝对不能让山庄的人受到伤害。
至于她还能不能回来……
她咬紧唇,不去想了,拿过笔墨纸砚,她迅速留下心里的话。
承蒙照顾,感激不尽,玲珑寸心难报,但盼来世有缘,再谢君恩。
写完寥寥数字,她抱起白儿,打门,跳上屋顶,离开了天堑山庄。
迎向笛音来源,脚下施展起荒废两个多月的轻功,任凭朔风扑面,也任由夜雾浸湿她的鞋子,终于来到镇外荒山上。
那里有一个孤傲挺拔的身影,在黯淡的星光下注视她。
“师妹,你果然没死,说!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寒师兄!”石泠心头一爇,虽然她不想回绝命门,但仍然惦念着师兄妹的情分。撒个谎道:“我受伤,躲在附近山里养伤。”
“为什么不回去呢?”他是绝命门的第三号杀手寒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