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南天之上，一座虚幻的天门突然显现，金光璀璨，隐隐可见天女散花，仙娥狂舞，夹道欢迎。</P>
洒金不断，神秘而又庄严，演奏来自仙界的乐章。</P>
如今有目共睹，广陵曲江潮虽然盛名不复，却也有数万游人在此观瞻。</P>
若是没有那梵音缭绕，钟磬悠扬，此情此景尚且能粉饰为一处蛟蜃之气所为蜃海市。</P>
李且来眼神闪烁，似有意动，他知道，此举虽是先礼后兵，却也是刘景抟给他最后的“招安”了，再不把握机会，便再没有回头路了。</P>
两道身影站立曲江之上，抬头看天，隐隐流出的一丝气机便使汹涌潮头止息，宽阔湖面之上，连流波都不兴一丝，大有河清海晏之意。</P>
沿江两岸短暂的死寂，然后江潮虽止，人潮却是喧哗不止。</P>
广陵自古都是富庶之地，在大离朝风雨飘摇的时局，并非所有人都有闲情逸致出游观潮，故而此刻观潮之人，十有八九都是不用为了衣食奔波的，自然是合格的看客，看热闹不嫌事大。</P>
不想惹池鱼之祸而匆匆退去之人自然不少，可一头扎进想要细瞧的看客却是更多。</P>
李且来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可不是担心什么伸头一刀，而是觉着违心，他只是淡淡道：“吴殳，此战非我所愿，亦非你所愿，但是，打就打了，你名声本来就不好，再别做跌份的事情。”</P>
吴殳对于李且来的选择没有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以最后一丝灵气化作大音希声，落入观潮众人耳中，“诸位看客，不想被波及自身的，现在后退百丈。”</P>
两岸人群哗然诪张者众多，人潮也是乱中有序，大体慢慢向后退去，只是逆流而上者，更多。</P>
“百丈距离倒是勉强够了，咱也能收住力道。”李且来念头通达，不管那些胆大包天的，也知道一些个武人看到高人对垒，比市井小民“蝇营狗苟，驱去复返”更甚。</P>
只是以天象希声引来雷动，在诸多武人耳中补上一句，“围观武人，不想等会儿跪下的，先原地打个盘腿。”</P>
片刻之后，两岸人潮也是趋于平静，吴殳终于抬手，眼神虔诚，朗声道：“吴殳，讨教你李且来高招！”</P>
李且来只是咧嘴一笑，淡然倾吐四字，“差强人意。”</P>
是日，炎禧元年，八月十四，故去八百年的武道六品开创者沧尘子吴殳，与现今天下第一人李且来，曲江之上上演天下最强一战。</P>
然后乌压压跪了一地凡夫，无人得以大饱眼福，皆是觉得天塌也不过如此，不敢抬头，也不可以抬头。</P>
长枪与重剑相继损毁，终究是绝了吴殳想要将腾蛇枪带出瓮天成就灵器的念头。</P>
修行手臂录的吴殳，岂能因为无枪而折损实力，李且来碎了重剑，双手拳意也只会比重剑更重。</P>
到了这等境界，初若矛楯相向，后类江海同归。两人既是相轻也是相重，谁也不敢真瞧不上谁。</P>
雷声轰鸣不断，不再施展砥柱剑法李且来气机无法镇江，霎时间怒潮汹涌，哪有什么百川东到海？皆是以二人为中心，浪潮层层叠叠向外翻涌，使两岸那些好言难劝的该死鬼成为落汤螃蟹，个个面红耳赤，不过还能手忙脚乱地奔逃，而那些自视艺高人胆大的武人，却像是被按在原地，肌肤龟裂，连开口讨饶都做不到。</P>
两大武人气机遮天蔽日，悬若日月。</P>
身受殃及之人只觉得度日如年，祈求这一场不能抬头观瞻的武斗早些落幕。</P>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武人可以抬头了，眼露恍惚之色，不是乾坤既定，而是本该不世出的、一时无二的两个武人，觉得施展不开，不过尽兴，正顺着长江入海，千里江陵，改换更大的战场。</P>
咋呼呼的人群之中，腰佩长刀“闸青”的年轻汉子啐了一口血，踉踉跄跄起身，却是豪气干云，“妈的，我牛子壮要是能够抬头看一眼这两位的风采，今天就算是死了也值了！”</P>
一旁状态稍好一些的季白常拍了拍他肩头，勉强笑道：“走吧牛兄，咱们再跟上去看看。”</P>
季白常两日之前，忽然感觉到身上锁骨菩萨留下的禁制消散了，当即欣喜若狂，险些仰天长啸，“我季某人又重振雄风了！”</P>
虽不排除是菩萨老人家大发慈悲的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她身上出现了什么变故，无法再庇护朱家。</P>
所以季白常又是壮胆再探一次朱家，却是听见了朱家夫人姜素的讣告。</P>
季白常的第一反应是可惜了，真是个美妙绝伦的女菩萨了，然后又是发现朱家那老祖宗朱全生不在家中，这才生出些许心思。</P>
不过能在广陵北境再次偶遇牛剑锋，这倒是令季白常有些意外，这家伙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好像是接了什么组织的悬赏任务，要攒钱给那莺花寨中的花娘“兰儿”赎身。</P>
季白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万千花丛，弱水三千，你第一次流连就被套住了？</P>
真是年少气盛不懂事啊，人家好好的皮肉营生，你偏偏要自作多情，叫她弃公营私？</P>
算了，想到还是自己给骗他去的莺花寨，季白常也不能再鄙夷他什么了。</P>
化名牛子壮的牛剑锋闻言，挠挠后脑，有些怕添麻烦道：“季兄，你不是来报仇的吗？不报了？”</P>
季白常咧嘴一笑，无所谓道：“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这等气象的武人对垒可是千载难逢，我不会一直是五品，你也不会一直是六品，走吧，这等攻玉以石的机会，错过拍大腿。”</P>
牛子壮觉得季兄言之有理，这便动身沿江而行。</P>
季白常嫌他行迹太慢，直接一把抄起牛剑锋，快步而去。</P>
除了这两人之外，润州府中，还有许多武人都一股脑涌出城外，趋之若鹜。</P>
从高空俯瞰下去，附近仿佛汇聚出几道涓涓细流，急急切切追寻那石破天惊的气象交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