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会错了意,小声问道:“戴老的意思是……杀了?”</P>
戴老愣住,他没有说话。</P>
心里却想,“这何肆少爷倒是狠辣,和他舅舅一个样儿。”</P>
何肆又自顾自摇摇头,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P>
婢子就不是人了啊?婢子不是爹妈养的啊?再怎么轻贱也是一条命啊。</P>
难道是最近血食吃多了,杀性变重了?</P>
一定是这样,自己被那本源红丸给影响了。</P>
一颗心不合时宜地跳了几下,委屈地表示抗议。</P>
最近它可安分了,小媳妇儿似的,一点儿没有作妖,还兢兢业业给何肆搬血保命,可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它头上扣啊,它受不了这委屈。</P>
何肆有些惊讶,都说心之官则思,这红丸现在代替了自己心脏搬血,一下子灵慧这么多?</P>
这是要成精啊……</P>
何肆摇摇头,说道:“算了,不去管她了,家里房子大了,也的确需要个丫鬟。”</P>
几人又继续谈论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向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P>
现在确定还有老赵和姜素前来支援,再加上项真和刘传玉,应该可以应付大部分的威胁。</P>
今天这两场小打小闹,其实上不了台面,估计只是投石问路,下次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P>
为了确保安全,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P>
两个三品,项真负责看护何家,刘传玉对外,屈正、戴平、老赵,到时候见机行事吧。</P>
姜素和李铁牛是真正觉醒宿慧的化外之人,何肆不敢贸然安排,尤其是姜素,连宗海师傅都尊她一声菩萨,自己也有些惊疑请动她,就看她自己的打算吧,暂且做打算是以夷制夷吧。</P>
化外之人的乱斗,应该足够引动李且来这根定海神针了吧?</P>
听宗海师傅说,姜素修行的是菩萨道,其实就是观音菩萨的三十三应身之一,无论如何,都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P>
她上次出手阻拦自己杀那朱全生的时候也不算时过境迁,可事到如今,自己心中倒是对她没有一丝怨怼了,只剩感激,就连那朱全生,如果今生不再相见,那也就做平常道。</P>
何肆不觉得有什么憋屈的,更不是假惺惺的冤家宜解不宜结。</P>
毕竟印象里已经十多年过去了。</P>
自己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吗?</P>
不知道……</P>
但至少他不会为了报仇而报仇。</P>
如果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自己应该算不上君子。</P>
何肆有自知之明,就算跟着宗海师傅读了些书,其实也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充其量就是屎盆子镶金边而已。</P>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天老爷他高抬贵手,把自己当个屁放了,血性和骨气能值几个钱?</P>
不会因为熟读几遍亚圣经典就真以为自己可以舍生而取义了吧?</P>
那都是临了逼出来的。</P>
真就天下太平,百姓喜乐的话,回头再看,有几个有血性有骨气的?</P>
自己也不想独树一帜啊,可惜自己没得选。</P>
狗日的刘景抟,何肆再次问候一遍他老母。</P>
果真有了文化之后再骂人,爽!</P>
杨宝丹全程坐在何肆身边,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指头在何肆掌心打转,画符似的撩拨着。</P>
何肆猜不透她意欲何为,真对自己有这么大信心?</P>
她哪来儿的底气可以等到明天再动手啊?</P>
而且她也没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先手了啊,李铁牛,项真,刘传玉,哪个没看出来她的异状?</P>
算了,想多了费脑子,何肆现在浑身上下,也就脑子还算完好无损的了,神思也是枯竭得厉害。</P>
总归先把这假宝丹留在身边,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P>
但说一千道一万,何肆心里还有些希冀的……</P>
只是也知道自己那样太过天真了。</P>
何肆忽然感觉到假宝丹在自己手心写字,“你怎么什么安排都不背着我啊,就不怕我通风报信吗?”</P>
何肆握紧了拳头,攥住她略带肉感的小短手,不叫她作妖。</P>
杨宝丹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攥紧,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不再继续刚才的动作。</P>
刘传玉却是在此时走进四合院中。</P>
手上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P>
可不是随意地握住,而是有节奏地一松一紧,保持着那颗无主之心的跳动。</P>
阴血录和续脉经运转,竟是在这颗心脏周回营造出无数青红交织的细线,何肆是看不见,但却感觉得到气机的流转,那是经脉周络。</P>
青色的是经,红色的是脉。</P>
简而言之,那李密乘人是死了,但这颗心却还被刘公公的手段维持着生机。</P>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都是有些惊讶。</P>
这一路走来,该有多招摇啊?</P>
刘传玉也不寒暄,看向何肆,直接问道:“准备好了吗?”</P>
何肆点了点头,感激道:“有劳刘公公了。”</P>
刘传玉说道:“那走吧,去你屋,晚了心就凉了。”</P>
何三水赶忙站起身来,问道:“刘公公,需要我准备什么吗?”</P>
刘传玉想了想,自己也不算是真大夫,不讲究什么的,为了叫这个一脸焦急的老父亲安心,便说道:“凌迟用的小刀取几把过来,再多烧几锅热水,煮几块棉布,再去拿一坛子烈酒来。”</P>
何三水连连点头,立刻准备去了。</P>
何肆却问道:“刘公公,这酒是用来己疠的吗?”</P>
刘传玉摇摇头,“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P>
何肆闻言苦笑道:“那用不上了,我不怕疼。”</P>
倒不是何肆装硬气,只是他非毒魄化血之后,主散邪气淤积,把凝聚的邪气给散开,让“吞贼”给吞了,然后“除秽”来把它排除掉,三者相辅相成,几乎就已经百毒不侵了,都说是药三分毒,所以对他而言,好坏参半,他现在就是个药石无用的身子。</P>
不过也不会感染疠气就是了。</P>
若非何肆刻意压制,现在的他连喝酒都是千杯不醉。</P>
不过压制宰毒之能后,倒是可以用上麻沸散,但是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那份本能无法压制,自己又会醒来,实在有些是多此一举了。</P>
说明缘由之后,刘传玉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就要受些苦了。”</P>
何肆咧嘴一笑,“小事一桩,我能吃苦。”</P>
刘传玉看着何肆的样子,忽然想到了昨夜自断一臂的陈含玉。</P>
他虽然是叱骂何肆,齐柔却遭了罪。</P>
众人移步到东耳房,现在算是何肆的住屋。</P>
杨宝丹寸步不离,也要跟着进屋,何肆这时候却不敢叫她跟着了,换心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万一她从中作梗,使什么手段,叫自己前功尽弃,甚至再醒不过来呢?</P>
还是有点儿担心的。</P>
把众人隔出屋子后,刘传玉说道:“脱衣服吧。”</P>
何肆点点头,之前在蝙蝠寺已经被李嗣冲看光了,又不是什么不露肤的贞洁烈女,再给刘公公看看怎么了?</P>
就是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毕竟刘公公他应该是没有的……</P>
何肆动作麻利,干脆拿掉了那个梦树结,解开障眼法,又是三下五除二脱完全部衣裤,赤条条站在刘传玉面前。</P>
刘传玉柔声道:“其实兜裆裤可以不用脱的。”</P>
何肆面色微红,却听刘传玉说道:“算了,躺上去吧。”</P>
何肆依言照做。</P>
刘传玉看了一眼何肆的身体,问道:“肝肠肺腑都没有损失太多,暂时就不管了,反正你有手段恢复的,你应该也不需要遗矢吧?”</P>
自从看到陈含玉断肢重生之后,他倒是没有太过担心何肆的身体。</P>
何肆点点头。</P>
“待会儿可能会很痛啊,痛的话就叫出来。”</P>
何肆摇摇头,轻声道:“不了,我忍得住的。”</P>
刘传玉柔声说,“叫出来会轻松些。”</P>
何肆还是摇头,笑道:“外头可有好多人听着呢。”</P>
刘传玉不再多说什么,知道何肆并非死要面子活受罪,只是不想叫门外守着的家人担心,倒是他考虑不周了。</P>
何肆忽然问道:“刘公公,心都能换,那眼珠子呢?”</P>
有些恬不知耻了,毕竟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再麻烦他一回吧,估计自己的伏矢魄,短时间内是调用不了了。</P>
刘传玉有些惭愧道:“有点儿难,我暂时还做不到。”</P>
何肆摇摇头,“是我人心不足了,没事的刘公公,谢谢了。”</P>
刘传玉玩笑道:“你现在哪是人心不足啊,根本就是没心,等我给你安上。”</P>
何肆也真被他逗笑了,却是说道:“刘公公,有你们这么多人陪着我,真好……”</P>
刘传玉轻声道:“人可都是因为你聚起来的,可别叫我们的努力白费啊。”</P>
何肆点点头,刘传玉也不再多言,直接一手插入何肆胸膛,将那虚幻的心脏掏出。</P>
就像水中捞月一般,心脏化作一摊血水,从指缝流逝,想要钻回何肆身体。</P>
刘传玉并不讶异,直接以阴血录摄住这本源红丸化作的心血,然后又是追本溯源,一挥手,好似屈正施展的老龙汲水,将何肆身躯之中所有的鲜血蔓引株连,尽数抽取而出。</P>
何肆在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一具干尸,面色也渐渐转为青白,因为血勇不复,上下牙咯咯碰撞,感觉如堕冰窖,却依旧玩笑道:“刘公公,原来你使这邪魔歪道的手段比我熟稔多了啊,你这是把我戳干了啊,这得有多少血啊?”</P>
刘传玉倒是毫不介意何肆的言语无忌,说道:“十五六斤吧。”</P>
何肆还有闲心问道:“这已经是全部的了吗?”</P>
“基本是吧,你造血还挺快的。”</P>
刘传玉隔空操弄从何肆身体之中抽调的鲜血,环绕手中那颗李密乘的心脏。</P>
这也是食人之人,又是吃过不少血食,与何肆身上带有霸道真气的血液臭味相投便称知己。</P>
没费多少功夫就水乳交融起来,血理分衺行脉之中。</P>
血液运行暗合红色的脉络,同时刘传玉又是按照何肆体内的经络,改变外在青色的续脉经气机的走向,一心二用,两两相合。</P>
这个状态的何肆可不能坚持太久,须得寸阴是竞。</P>
何肆本来是不息的,因为吃痛,万不得已又开始重重喘息,却是发现自己的肺腑少了小半,这一呼吸,反倒像是溺水一般难受,真是要了命了,不禁开口,气若游丝道:“刘公公,疼没有我想象中的疼,但是我感觉自己快死了。”</P>
刘传玉摇摇头,“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现在是不疼,因为还早呢,起码还说得出话来。”</P>
何肆点了点头,默默忍痛,直接散去了自己那条用气机显化的舌头,自然也不能振声开口了。</P>
看着床上干尸像是撒了盐的蚰蜒,挣扎扭曲着,刘传玉没有丝毫于心不忍,面容肃穆得像个大医精诚者,带着医科圣手一般虔诚,下手有条不紊,却是忽然闻到一股臭味,是何肆屎尿齐流出来。</P>
何肆想起那头被自己凌迟的年猪,自己没几刀下去,它也是这样失禁的。</P>
还真是现世报呢。</P>
刘传玉还在专心操纵何肆的鲜血适应同化那颗心脏,好在暗含了一颗本源红丸之力,本就霸道,血为阴,气为阳,阴疑阳战,那颗无主的心顿时节节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