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和盘托出(1 / 2)

肆刀行 万象澄澈 3934 字 5个月前

刘传玉回到皇宫之中复命,如今自己恢复了三品境界,却也只是初入三品,仅此而已。</P>

都说忠臣不事二主,他现在倒是既从龙陈符生,又从龙了陈含玉。</P>

好在都是国祚绵延,父辞子替。</P>

虽说万事万物并非都能用得失来衡量,但对比自己恢复的一份实力,陛下为此失去了一条右臂,庾元童因为陈含玉龙体受损,也是首当其冲,这个从龙之人的位格跌落许多,倒算是实力与境界隐隐相符了。</P>

如此算来,这桩买卖,的确是陈含玉一时脑热,亏大了,都说慈不掌兵,义不从商,果真是金科玉律。</P>

刘传玉走进钟粹宫,一个宫人都没有。</P>

只见陈含玉坐在紫檀龙纹八足圆桌之后,只是身着明黄色的亵衣,更衬得他面如金纸,却是没有颓然,就是单纯的累了,看到刘传玉后,笑容倒是并不勉强,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轻声道:“刘伴伴,你来了啊。”</P>

刘传玉看到他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忽然跪倒在地,一脸惊惶失措。</P>

昨夜不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长出来的吗?</P>

其实今早他就已经诚惶诚恐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陈含玉安慰他说可能是自己深耕不够,再努努力,加把劲,叫刘伴伴晚些再来,胳膊应该就长出来了。</P>

那语气十分笃定,叫自己也不得不信。</P>

听到陈含玉说“再努努力,加把劲”的时候,一旁“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朱黛,止不住面上惊骇,打了个冷颤。</P>

当时刘传玉压下心中轩然大波,默默领命退去。</P>

可现在,陛下还是独臂……</P>

陈含玉看着跪倒在地的刘伴伴,轻轻一笑,道:“刘伴伴,不必如此惊慌,君无戏言,我说过胳膊能长出来的。”</P>

然后陈含玉脱去上衣,露出本该无瑕的上身,只不过现在身躯上多了几十道红色抓痕,纵横交错,好像稚子学习算数,在地上用木炭画满了算筹,这些可都是朱黛的战果。</P>

刘传玉却是死死盯着陈含玉的右臂,那边可并非是空无一物,只是一条小小的婴孩胳膊晃动着,很是违和。</P>

大概这样子</P>

陈含玉摇头笑道:“我原以为这雀阴魄化血的生残补缺之术,可以一蹴而就的,但现在看来,人身造化之妙,就如壁虎断尾,蛇医断肢,都是慢慢长出来了,也对,这样才能得心应手嘛。”</P>

刘传玉闻言喜极而泣。</P>

陈含玉看他那老泪纵横的样子,起身搀扶起他,亲自给他搬了张红木透雕嵌螺钿靠椅,想了想,说道:“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何肆那小子,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吃痛的本事比我强多了,昨个是我失态了,也好,看我现在的样子,那小子是惨了些,但是以后,也不是没有全须全尾的可能,刘伴伴在他身上的付出也不算肉包子打狗了,他要是不死的话,下一次去北狄,刘伴伴应该可以带上他了。”</P>

刘传玉闻言也是略带欣慰地点点头。</P>

不求回报的付出,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若是那人不觉问心有愧,反倒心安理得,也便不值得他人施以援手了,何肆肯定不是白眼狼,这点刘传玉还是很肯定的。</P>

陈含玉说道:“刘伴伴,我估摸着,起码三个月时间不能上朝了,不然看起来少了条胳膊,下面要闹腾的。”</P>

刘传玉想了想,皇帝不临朝,还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有内阁制度在。</P>

以史为鉴,翼朝第十三任皇帝,正史野史风评都不大好,十二字一言以蔽:不常视朝,大事营建,挥霍无度。</P>

又有六个“不”字: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P>

即不郊外祭天,不太庙祭祖,不参与朝会,不接见大臣,不批奏折,不纳谏言。</P>

即便如此,那荒唐的一朝,还是存在了四十八年,乃是翼朝之最。</P>

这些都是内阁执政,改革政治的功劳。</P>

可陈含玉毕竟是新帝,刚刚登基数月,从荣登大宝后的一日一朝改为现在的隔日一朝也就是三日一朝,总的来说,还是十分勤政刻苦的。</P>

如今奉天殿各部大臣将将习惯这种模式,今日开始却是忽然不上朝了,尤其还是临近八月十五,“秋社”祭祀在即,难免凭空猜疑,人心惶惶。</P>

可以预见的,作为内侍机构的内阁,赫然为真宰相,压制六卿,必然要带头要求觐见皇帝。</P>

庾元童是从龙之人,也是陈含玉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替死之身,陈含玉断臂,庾元童才是首当其冲。</P>

所以这会儿已经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陈含玉了。</P>

陈含玉将那修缮皇宫,重建奉先殿一事交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庾元童负责,督理工部,奉天殿是皇室家庙,那里龙气最多,有利于庾元童疗伤。</P>

所以这本该有秉笔太监提议参与的中央决策,还是由刘传玉现在这个印绶监大太监越俎代庖了。</P>

刘伴伴略作斟酌,还是提议道,刚好可以用那大柱国的头衔将那不好对付的内阁首揆姜青乾挡回去,要将他不要再藏巧于拙,拿出真本事来代理朝政。</P>

陈含玉陷入长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国库空虚,姜玉禄那死胖子独眼龙倒是富得流油,既然姜青乾一直望子成龙,那就叫他这个有钱的儿子孝顺一下父亲吧。</P>

刘传玉当然明白他的性子,这是明摆着要做那卖官鬻爵之事啊,不过倒是无伤大雅,国库的确该富一富了。</P>

就是担心陛下欲壑难填,食髓知味,以后敲不出银子来的时候,就想着抄家了。</P>

敲定此事后,陈含玉终于明知故问问道:“齐济没请来?”</P>

刘传玉低声告罪。</P>

陈含玉摆了摆手,笑道:“本来就是叫刘伴伴去看个大概的,他现在是什么态度?或者说项王是什么态度?”</P>

刘传玉沉吟片刻,说道:“老奴愚以为排除齐济狐假虎威的可能,项王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了。”</P>

陈含玉笑意不变,淡然道:“无妨,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我这皇叔祖,是要看我表现呢,他倒算是我这些叔祖辈中,最不老朽昏聩的,不过……今年的辽饷,咱得想办法足数凑出来,不能总考那齐济。”</P>

刘传玉点点头,却是叹息百姓疾苦,又是得遭受层层剥削了,毕竟先喂饱了下面,上面才能拿到钱。</P>

两人又是聊了许多,等刘传玉走后,陈含玉独坐许久低声笑道:“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呵呵……去你妈的奉天承运皇帝……”</P>

……</P>

回家路上,何肆坚持不住,收回了伏矢魄,仅凭尸犬魄化血之后的境界感知周身,身形当即一个踉跄,杨宝丹眼疾手快就要搀扶,却被项真快一步扶住。</P>

齐济看着项真的样子,双眼微眯,也是认真打量起杨宝丹来。</P>

何肆却是不动声色,用另一只拉住了杨宝丹,然后道谢,抽出了被项真搀扶的手。</P>

齐济见状,笑道:“项真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这外甥理当由外甥媳妇来扶啊,你这么上心,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P>

项真不再多说什么,那种若有似无的谪仙的感觉,如蝇逐臭,如蚁附膻,虽非难辨,却也唯熟手尔,杀得多了之后,也就慢慢能感觉出些草蛇灰线,蛛丝马迹了。</P>

不巧,这杨宝丹身上,不是多了什么,而是少了一分人气,只可惜他一路用心观察,却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P>

项真可不是那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之人。</P>

即便知道这瓮天,就是仙人游乐之地,他心中却一直有着一份坚持,只要叫这游乐之地,多几分荆棘丛生,是否也能引起那位的注意?</P>

项真能靠手臂录修炼至三品境界,当然不是亦步亦趋走沧尘子的老路,那就是第二个宋苦露了。只是因为自身之道,与那沧尘子颇为契合,即便身处两个朝代,这两人也是有些诡谲的神交。</P>

沧尘子是如何跻身二品的?最终又是否迈入他还是二品之时就主观臆测的“我无所能,因敌成体,如火作焰,如水生波”的一品神化境界?</P>

自己要是将他的老路重走一遍,他会不会来见自己?</P>

而结局是否真是他说的那般,似我者俗,学我者死?</P>

没错,项真始终坚信沧尘子没死,而是跳脱出了瓮天。</P>

自己既不是要似他,更不是要学他,只是从曾经杀过的一个谪仙人口中听到了一个字眼,叫作道争。</P>

即便北狄出现了第二个二品武人息长川,项真也不以为意,毕竟自己眼里只有那已经不在此间的沧尘子。</P>

虽然是有些痴人说梦,但至少是求上得中。</P>

何肆的动作看似是为假宝丹解围,实际是为自己解围,眼巴前都要走到墩叙巷了,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呢。</P>

齐济转移话题道:“小四啊,受伤重不重啊?都是四品大宗师了,怎么走路还不稳当呢?”</P>

何肆摇了摇头,回答道:“其实身体都好,就是精神差了些。”</P>

项真也是难得佩服何肆的洒然,虽然只是随手扶了何肆一把,却也洞悉他身体状况,如此还能活着,甚至能跑能跳能说话,本就有些匪夷所思,真要细细研究起来,此方瓮天,可没有这种手段啊。</P>

项真不知道,既然是老天自有安排,因缘际会,那化外手段自然是少不了的,靠着精诚所至拳拳服膺的武道,即便是以武运灌溉,也不足够叫何肆如此揠苗助长的。</P>

齐济对何肆说道:“等会儿睡个好觉,养养精神。”</P>